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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还笑昨日痴迷

裴琅足下轻点,窜上房顶,一双眼中闪着寒光,身后,白袍飞扬。他一边飞奔,一边注意着下方的情况。

那匹马也是疯狂的往前跑,好在街上人虽多却都及时闪到两边。是以,那匹马暂时还没有闯下什么大祸。只是,若再任由它这样跑下去,就不一定了。

裴琅看了看,大概跳到马背上制服它是比较好的选择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既能不伤到人,也能不伤到马,他加快速度,想跃到马背上。

但他忘了,这种方法是在没有意外的情况下。

而熊孩子熊孩子,他之所以熊,就是因为他总能在关键时刻给你一手。让你猝不及防,咬牙切齿,还无可奈何。

裴琅起跳的动作还没开始,就已经胎死腹中了。在街上行人都靠到两边的情况下,一个反其道而行的青衣童子,哪怕再小也是显眼的。他过五关斩六将,终于成功的跑到了大街上,然后,在裴琅快要喷火的眼神下,一个摇晃,跪倒在大街中央。

裴琅心里急得几乎要吐血,如果不是时间不对,他真的很想抓起来那个臭小子狠狠揍一顿。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他只能在心里大骂。

孩子母亲看到,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见此情景,裴琅已经骂不出来了,神仙碰上这母子也要气死了。但说是这么说,对孩子母亲的做法,裴琅不赞同但也不是不感动。

他就没见过自己的母亲,甚至在此刻裴琅还想到,如果今天面临险境的是他,他的母亲是不是也会这样义无反顾的挡在他面前?会的,一定会的。只是他的母亲会勇敢许多,也会冷静许多……

只是无论如何,今天都不能让这对母子受到伤害!

他将脚下功法运到极致,想都没想翻身便跳,同时右掌蓄力。

就在街上行人都为这惊险的一幕惊呼,并为母子捏把汗,以为他们要玩儿完的时候,一个白衣身影从天而降,他心底暗喝:“五雷穿心掌!”

一掌。便拦住了马的去路。两边冲撞的力掀起一阵狂风,将少年的白袍吹的猎猎作响,一头墨发在身后狂舞。街上离得近的人都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只有裴琅,犹如一堵墙一般,稳稳的挡在母子身前。时间仿佛静止了,街上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声音。直到马摇晃着轰然倒地,街上才爆发出的雷一般的掌声,这时人们才看清楚,这个一掌拍死马的英雄,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

裴琅收回手掌,体内气血一阵翻涌,他此时也并不好过,虽然没有造成内伤,但这一掌几乎用光了他所有的力量,内力也所剩无几,右手现在也是麻木的。

他没有回头安抚母子,也没有等他们回过神,只是扫了一眼地上已然奄奄一息的马,抬脚蹿上房顶,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中,飘然离去。不是不想收拾残局,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最重要的是他要没有时间了,也许回去会迟到。

但他并不知道,他走后,一个灰衣侍卫走到众人中间,安抚了受惊了母子,并收拾了残局。还对众人道出了这个少年英雄的身份:嘉懿侯府的继承人,辅国大将军独子——裴琅。

自此,裴琅之美名传遍京城,人人赞誉。

那个灰衣侍卫是谁?为什么会帮他?这个问题萦绕在裴琅心头,直到他很长时间后,在某个人身边看到灰衣侍卫时,才知道其实那个人帮他良多。

但这都是后话了。先说裴琅着急去圣贤院,跑了半天才发现,自己不认识路。他跟着马的时候没有注意看路,不能原路返回,况且,就算他记得,也不知道怎么去圣贤院。想了想在圣贤院门口焦急等待的柳知安,裴琅心底大骂自己蠢货。但这不是抱怨时候,当务之急是找个人问清楚路线。

他刚要动,身后就传来一个很有磁性也很耳熟的声音。

“小侯爷,可是遇到什么难题了?”

裴琅心惊,立刻回身,一眼便看到那人模样。一身白衣,潇洒不羁,腰间一支上好紫竹笛,俊美无俦的脸上挂着浅笑。

你怎么在这?!什么时候到我身后的?跟着我有什么目的?还有你哪里看到我遇到难题了?……裴琅此刻心里无数疑问,但到了嘴边却都省略成了一句话。

“我要去圣贤院上课,不认得路。”裴琅看着他,眼神有些飘忽。似乎有点丢人。

而那一刻,裴琅没有看到君长空脸上表情出现的一道裂痕。等裴琅再抬眼时,君长空已经收拾好了表情,只见他一双幽蓝的眸子里满带笑意,爽朗道:“无妨,本殿带你去。”说着,便运功向前飘去。

裴琅也不多废话,默默跟上。

他其实已经没有力气了,而且他觉得如果他说一声,君长空会帮他,但就如同他不知为何相信君长空一样,他也不知为何自己不愿张口。

坚持吧,坚持一下。求助的话没有办法说,只有坚持了,反正内力耗光也不过是睡一觉就好了。

可,总会露出一些破绽不是吗?

在裴琅不知第几次在心底跟自己说出没有关系的时候,他的气息乱了一下,但很快就被他调整好。

可君长空何许人也?从刚才他拦下马儿的一掌拍出后,他就知道裴琅内力几乎耗光了,又见他没有处理后面的事,甚至连听人一句谢谢的时间都没有就匆匆走掉,更证实了自己心里的猜测。

也正是如此,他才会跟上来,本是想暗中保护他,却不想裴琅突然停下,他没忍住上前一问,才知他是不认得路。

说实话,这个理由真是让他有些哭笑不得,但随即也就释然了,毕竟裴琅是第一次来到京城。

本以为裴琅会告诉他自己已经没有内力的事,他也一直在等,等他开口。可谁知,这小子倔得很,愣是没说一个字。还掩饰自己的气息,以为他听不出来吗?可他就是不问,就是不问,他倒要看看这小子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示一下弱会死吗?跟他说一下,他还会坐视不理吗?真的就这么爱面子?宁可死撑着让内力透支也不说?!

但直到刚才,裴琅气息乱掉的一瞬,他是真看不下去了,一腔倔脾气全都化为满满的无奈。到底是没有那么冷漠。

他停下脚步。裴琅抬头看他,一双有些淡漠的眼中带了些疑问,也不说话,但眼睛里已经说明了他的想法。

裴琅确实挺疑惑的,他到底想干啥?居然满脸无奈?靠!为啥是无奈?老子又咋的了?老子是自己走的路,也没让你背,干啥整这一副表情?

君长空没有说话,径直飘到他身边,揽过他的肩,一边运功。裴琅刚想挣扎,一股纯净磅礴的内力就顺着肩膀传了过来,把裴琅所有的想法都打散,他把抬起的手放下,抿着唇,借用君长空的内力调息着。

当两人行至圣贤院的时候,裴琅体内的不适已经好了大半,内力也回复了不少。

裴琅落地后,君长空收回了臂膀,裴琅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来不及多说,只匆匆道了谢,便转身进了圣贤院。

君长空看着他的背影,不禁失笑,这少年,宁可迷路,宁可迟到也要把马解决掉,不可谓不正义。想想那少年挡在母女身前时决然坚定的神情,一瞬间不自觉被吸引,就是这样的神情,君长空想到,裴琅一定是一个内心非常美好的人。这也是他为什么要帮裴琅的原因。

不过,那一掌他认出来了,正是那天月下裴琅练习的掌法,当时便觉得这掌法霸道,今日见他使出来,果然如此。

嗯。。。想想那个夜里无意间的驻足,宫中的偶遇,还有今晨…君长空笑了笑,他跟这裴琅倒也真有缘分。

裴琅倒是没想那么多,他冲进圣贤院后,一眼就看到那个蓝色身影。

柳知安一直看着门口,焦急的不行,他太失职了,竟然忘记裴琅不认路,让他自己去追马,等他到了圣贤院,才想起来这件事,但不知道怎么办,所以只好在这里等等,裴琅要是再不回来,他都要去找了。此刻见到裴琅,松了口气,来不及请罪,只边走边交代道:“少爷,您可回来了!书箱我给您放到您的座位上了,您的教室在这边,中学第三个房间。”

“我知道了,快回府吧,下午记得来接我。”裴琅一边应道,一边匆匆进了桃李阁。

阁中早已书声朗朗,布局清幽美丽,可现在他没有闲心思赏景,整个院中只有他一个人,显得格外突兀。他眼睛飞快扫着,找到了自己教室。

因为他祖父之前教过他很多东西,所以虽然没上过学,他也不用从初学念起,而是跟裴天兰一个教室。哦,忘记说了,他这位四姐,跟他同岁,只不过两人差了几个月,所以裴天兰排在他前面。

裴琅一路狂奔,在门旁仔细整理了自己的衣冠后,才站走到门前,敲了敲门。

“笃笃笃!”门响了,教室也安静下来,数十双眼睛,带着好奇的,幸灾乐祸的,看戏的等等,各种目光戳过来。哦,他还看到他四姐了。为啥一眼就能看到裴天兰?那是因为在各种异样的目光里,一道担忧的目光太明显了。

书堂正首处,一个将近不惑之年的老先生坐在紫檀书案后,品着茶,看着书,听见声音也不动。

裴琅定了定神,抱拳朗声道:“学生裴琅,路遇意外,胡来迟,望先生勿怪。”说着作揖。少年态度不卑不亢,礼节周到,落落大方,他清亮的嗓音传到教室每一个角落,虽然迟到,态度却并不让人反感。

相对于学生们各种好奇,老先生显得镇定多了,他瞥了裴琅一眼,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裴琅啊,回到座位吧,那边空位是你的。”说完,就继续品茶了。

裴琅拱手:“多谢先生。”于是回到座位。

裴琅座位排在中间,挨着窗子,裴天兰在他前面,中间只隔了两个人,对于这个位置,裴琅还是很满意的。坐在这个位置能感受到细微的清风,鼻尖还能嗅到花香,当真惬意。

裴琅坐下后,老先生道:“继续读吧,别停。”

“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读书声又响起,裴琅在这样的氛围里,感到很新奇,他拿出自己的书,与他们一起朗读,很快也融入进去。

早自习时间没有很长,很快便下课了,一下课,裴天兰便来到裴琅书案旁边,担忧的问道:“五弟,如何来迟了?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裴琅现在跟府中同辈们已经很熟,关系也很好,见到裴天兰这样关心他,不禁笑道:“没什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竟害四姐担心,是裴琅的不是。”他虽然笑着,可明显一副不愿多言的样子。

裴天兰皱眉,随即也笑道:“这没什么,你我姐弟,不讲这个,既然你不愿意多说,四姐也不问。只是你我姐弟,又恰好做同窗,遇到什么事只管来找四姐。”

“好。”

裴天兰又嘟哝道:“早知你今天会迟到,我们就应该跟着。”

“只是意外而已,四姐不用多想。”

“若是便好,只是如果你以后还要迟到,我们就一起上学,你也不要推拒。”

“好。”

两人正说着,一个杏色锦衣少年便走过来,笑道:“你就是裴府小侯爷,裴大将军独子吧?”有人打头,教室中其他人也陆续围过来。

“正是。”裴琅笑道。

那少年看向裴天兰道:“天兰,不给我们介绍介绍你弟弟吗?”

裴天兰起身微笑道:“是我疏忽了。”说着将陪琅拽起来,一只手搭在裴琅的肩上朗声道:“各位同窗,这位少年就是我裴天兰的弟弟,裴府小侯爷,裴惊云裴大将军独子——裴琅。他最近才来京城,有些事不懂,还望各位多多照顾。”

说罢,又为裴琅一一介绍。裴琅也不失礼节的与他们一一问好。这个教室里人不算很多,只有近三十个人,但等裴琅认全了人,也到了上课的时间。

正好,免去了客套。裴琅松了口气。

“裴琅,这节课要用这本书。”裴琅坐下,一旁的杏色锦衣青年便拿出自己的书晃了晃,笑道。刚才裴天兰介绍过,他叫唐睎,是丞相府嫡子。

裴琅笑了笑:“我知道了,多谢。”说着也拿出那本书。正好,他书刚放到桌子上,先生进来了。裴天兰有跟他说过,这个先生名字叫沈沉,是曾经的科考状元,厉害的紧。人也挺严厉的,但却并不迂腐,相反,他还很幽默,同时,也有一点小心眼儿。

那先生一进门,摆上书道:“一会喊先生好的时候大点声儿,让隔壁班听听!知道了吗?”

“知道了!”

沈沉清清嗓子,道:“好啦。上课!”

裴琅看所有人都站起来,自己也连忙站起。只见同窗们鞠躬道:“先~生~好!”他也连忙跟着做,跟着喊。心里嘀咕,这上私塾,仪式感还挺强。他祖父教他的时候,并没有这些虚礼。

这个教室一声老师好震惊九霄,而外面也接着传来一声一声的老师好,那声音,一声比一声大,裴琅额角忍不住流下冷汗。

沈沉显然对本班的表现还算满意,一边拿书一边道:“你们私下里跟裴琅同学应该都认识了,那我也就不多介绍了,下面呢,我们继续讲课。”

上学的生活是比较新鲜的,裴琅刚开始也认真听着,别说,沈沉的课,讲的确实透,该讲的都讲了,不该讲的,拓展着也都讲了。但是,没有用,这些东西,裴琅早就自己吃透了。他想了想,神思不自觉往外飘去。

窗外的桃花很美,很难想到这个书院还会有这样一片桃林,一般桃花都是三四月份开的,可是一直到了七月份,这里的桃花不知何故依旧盛开。

他脑子里忽然想到了君长空,想着想着他眉间突然狠狠一锁,那个人是怎么知道他内力虚空的?怕不是看到他救人的一幕,怪不得,哼!随即又展眉,不过他应该找时间请他吃个饭什么的。毕竟也帮了他。

“老夫前些日子看到了一道题,给你们试试,题目是这样的:荡荡乎,民无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焕乎其有文章。”

“你们有没有什么想法?哪怕一点也可。”

静默半晌,沈沉叫道:“糖稀饭,回答一下。”

唐睎无奈站起,“糖稀饭”是沈沉对他的爱称,毕竟丞相家嫡子,基础扎实,成绩优异,所以沈沉对他也很喜欢,这喜欢,当然要特殊“关照”。

他想了想“这句话大概出自论语,嗯…其他的学生也不知。”沈沉摸着胡子笑了笑。

“裴天兰。”

“学生也不知。”

“宇文晏。”

“学生也不知。”

沈沉笑了笑,转头,刚想讲解,就看到某个小子,眼睛望向窗外,神色间有些笑意。

喝!好胆!早上迟到还没找你算账呢,现在还敢溜号!

他凉凉的叫道:“裴琅,笑的那么开心,是不是有什么见解呀?说来听听。”说不出来你就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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