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琅猛的回神，他笑了吗？不过他虽然怀疑，却还是站了起来。
刚才他问啥了？裴琅疑惑。哦，对。“荡荡乎，民无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焕乎其有文章。”
裴琅想了想，有点心惊，这不是一般的题啊，这格式，好像是科考时的题目吧。他刚想说“先生，我不会。”猛然抬头，看到沈沉不怀好意的笑。
得，今天要是不说出个一二来，恐怕是别想好过了。思及此，他默默把刚才的话咽回去，垂下头静下心，仔细思考。
这题确实不是他们现在能做的，但是也难不倒他就是了。
片刻后，裴琅抬头，眼中带着点点笑意:“本题出得中规中矩，它取自《论语·泰伯》中孔子称赞尧的名段。”此话一出，沈沉眼睛就是一亮。其他人也看过来。
裴琅不管，继续从容说道:“它的意思是说尧这个人太伟大了，人民找不出词来形容对他的赞美，他的功绩也太卓越了，简直「平阳的金山上光芒照四方」。”
“所以答题时务必要颂扬古圣先贤的化育之功，指出尧为人民干了哪些事，用了哪些贤人，比如分派羲仲、羲叔、和仲、和叔分住四方，负责观察日月星辰万物生灵，以通报气候变化，使百姓能及时下种和收获等等。”
“然后表扬国朝君主英明神武，顺便表忠心，说自己也要励志辅佐当今圣主为人民做番大事业等。此题可解。”
裴琅一口气答完，他每说一句话，沈沉的眼睛就亮一分。等到裴琅说完，沈沉的目光中满是赞赏。
这确实是科考题，虽然是比较简单的题目，但是裴琅是什么身份啊，十三岁，还是没有上过学的孩子，虽然裴琅祖父曾教过裴琅，但嘉懿侯他知道，能教教裴琅认字，兵法之类的，但是文学上，嘉懿侯几把刷子他还不知道吗？
这道题，要是一个成年人答出来，他不觉得有什么稀奇，但要是这孩子只有十三岁，那只能说，天才。
哪个老师不喜欢好学生啊！沈沉看着裴琅，眼中全都变成了喜爱。
“你的答案很完美。裴琅，这道题，你是凭借自己的能力答的吗？”
“回先生的话，是学生自己答的。”裴琅笑。
“很好，裴琅，请坐。”沈沉微笑，随即又朗声道:“看到了吗？这就是差距，这个世界上，有才之士太多了，哪怕在同龄人之中，也有能力超群之人，而你们能做的，不是羡慕，而是要多想想，自己如何才能达到他们的境界。”沈沉说话间，已经到了下课的时间。
他一挥手，道:“下课。”随即又把目光看向裴琅，道:“你跟我来。”
裴琅虽然疑惑，却也跟沈沉去了。
他没有掩藏自己的实力，也确实是有些想吸引老师注意力的意思，所以此时疑惑却并不惊讶。他觉得如果能因此直接跳级进入高学就不错了，就算他的理解能力比较强，但是学到一定程度也会遇到自己无法解决的问题，他需要更加详细深入的教导。
何况，近年来皇城中并不算太平，如果他不能在此之前拥有一定的实力，到时候他想要跟裴家其他加入皇位之争的长辈们分庭抗礼做一番斗争，也会很艰难。
他必须变得强大起来，不然的话，哪怕他不想参与政治斗争，也难免会受到牵连。他还是祖父亲自为裴家远的后盾呢，他不能过于软弱或者无能！
沈沉不知道他心里的打算，一路把他领到自己的休息室。圣贤院的老师，每人都有一个休息室，沈沉进门后，道:“进来吧，坐下，无需拘谨。”
裴琅作揖:“那学生就不客气了。”说着，裴琅一撩衣摆，从容落座。沈沉也坐下，开始了谈话。
“裴琅，你的资质很不错，但若是真说有才，还差的太远。”
裴琅心里听到这句话，打起精神，慎重道:“是，学生明白。”
“那么，你可愿意做老夫的关门弟子？老夫自认为自己才高八斗，并不夸张。做你老师，你也并不吃亏。”
裴琅听到他的话，有些受宠若惊，原以为深沉会跟他谈论些事情然后他顺便提出跳级的事情，这倒不是说做深沉的弟子不好，相反，就是太好了。不过…裴琅也有自己的考量，登时就想婉拒道:“先生，能做您的弟子是裴琅三生修来的福分，但裴琅却立志…”
“要做将军？”沈沉接过话，裴琅惊讶抬头。
沈沉却微笑，道:“我难道不知你要成为将军？”
对于裴琅的反应，他是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能被他收为徒弟，如果裴琅一口答应，他不觉得有什么，毕竟他有能力、有资格去做一个侯爷的老师。
但裴琅不同意，他也不意外。因为这少年，能被裴啸青指定为继承人，如此冷静谨慎也是合乎情理。
“……”裴琅听到他的话沉默。
沈沉见裴琅沉默心里便明白这是一个很有想法而且异常坚定的少年，他耐心道:“那我问你，你为何要读书？”
沈沉还清楚的记得裴琅那时只说了一句话，而这句话好多年后依旧刻在沈沉的心里，遗憾的是，后来的裴琅，已经没有机会去实现……
裴琅说:“读四书以明志，习武德以安邦。”
可不管后来如何，至少在那一刻，他的声音是那么的清晰而动人心弦，神情是那么严肃而认真，他就这样在沈沉的面前倾吐了自己的信仰，诉说着属于自己的荣光。沈沉也知道，裴琅说句话，是认真的。
沈沉看着他，早晨的阳光穿过窗前的树木，投在少年的身上，窗外鸟语花香，还伴随着一些欢笑，茶光氤氲，却使少年坚定而正直的目光变得格外清晰。沈沉透过少年的眼睛，仿佛看到了裴琅干净而又正义，仿佛阳光一般的灵魂。
“那你现在读的书，让你明白自己的志向了吗？”沈沉听到这句话，心中动容，如果说刚才想要收裴琅为弟子只是半真半假，那么现在，对于这件事，他是真的认真了。
裴琅听此，正了正身体，看着沈沉，目光如炬，丰唇微启，道:“保家卫国！”
“保家卫国？”沈沉听了不禁觉得有趣。
“小侯爷，你是个聪明人。”沈沉笑了笑，又道:“器大者声必闳，志高者意必远。小侯爷是干大事的人。”
裴琅去了扬威阁，本来也快到时间了，他也没有心情再去休息，索性先过来好了。
裴琅在这里等了没多久，其他学生也陆陆续续的来了。裴天意是裴琅之后裴家人中最先到达的，他一进来，看到裴琅，上前道:“五弟来的好早。”
“你来的也很快，大哥他们呢？”
“大哥？大哥不来，咱们家里，也只有你我，和天肆三人以后想走武官。”裴天意表情有些奇怪。
裴琅了然:“这样啊，二哥你们也快毕业了吧？”
“是啊，我还有一年。”裴天意笑道，忽然眸子一亮，连忙叫道:“天肆，这里。”
裴天肆看到两个人，跑过来“二哥，五哥，你们来的好早。”
裴天意蹲下身宠溺的摸摸裴天肆的头，笑道:“中午休息的如何？”
“很好。”说着，裴天肆又把目光看向裴琅“五哥中午休息的好吗？你可是第一天来这里呢。”
裴琅笑道:“有你挂念，我休息的很好。”
“五哥来了，我们裴家就三个人了，真好。”裴天肆开心的说道。
“那二哥五哥，我去找朋友了？”
两人点点头，笑道:“去吧。”
裴天意转头，看向裴琅道:“你没来的时候，扬威阁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府中其他男孩都去学了文。”
“我裴家文武双全，这很好。”
“那你知道这些都是在干什么吗？”裴天意表情闪过一丝悲哀，却转瞬即逝。
裴琅顿了顿，道:“为了六姑姑？”
“是啊。为了六姑姑和表哥。”裴天意长叹一声。“家族的荣耀，没那么简单，你是我侯府的继承人，裴琅，你的责任很大，祖父选了你，那你应该有自己的过人之处，我们侯府中人，也都会辅佐你。”
“嗯，我知道。”裴琅点点头。
“好了，不说这些了，快上课了。”裴天意爽朗一笑。
这时，一个三十左右的年轻武官走进了扬威阁。只见他走到练武场中央，大喝一声:“集合！”
这时，练武场所有人都快速排队站好。裴琅看了看，站在了最末尾。
那年轻武官看到裴琅，喊到:“哪个是裴琅？”
“我是。”
南宫铠看了看最末尾的白衣少年，道:“出列！来这里。”
裴琅有些疑惑，却还是从容走出。站到南宫铠身边。
南宫铠看着裴琅说道:“我是这里的教头，南宫铠，他们是你的同学。”说着又看向下面的同窗，道:“这位，就是你们的新同窗，裴琅。”
但不知是否是错觉，裴琅总觉得从他应声起，就有一道目光死死的盯住他，感觉不太友好。裴琅寻着目光看去，看到一个十五岁左右少年。
那少年见裴琅看过来，收回自己的目光，手已经紧成了拳头心中暗道:“哼，小子，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你竟然在这儿！”
裴琅没有理会他，收回目光，朗声道:“在下裴琅，有幸进入圣贤院，与各位成为同窗，还望日后相处时，多多包涵。”
南宫铠见他如此气度，心里也暗暗赞叹，不愧是裴将军的儿子！
他看向裴琅道:“你可会武功？”
裴琅回头，道:“之前跟我祖父略略学了一些。”
南宫铠点点头“扬威阁向来都是自由练习，也可以两人对战，但比武点到为止，不要下死手。若有不会的再来问我。你也跟他们一样，归队吧，回去站到裴天意旁边就行。”
“是，多谢老师。”说完，就回到裴天意身边站好。
“好了，规矩你们都知道，解散吧。”
“是。”一大队人哗啦啦的都解散开。
裴天意拉住裴琅道:“扬威阁有很多独立的空地，你想练武，随便找一处，没有人管的。你刚来，很多东西不熟悉，想去哪……”
“你就是裴将军的儿子？”
裴天意正说着，忽然被打断，不悦的皱起眉，看向来人。裴琅也看过去。
那人十五岁左右年龄，容貌还算英气，身着一身紫色锦袍，看起来也是个尊贵人物，只是举手投足间都充满了傲气。
裴天意咬牙:“韩曌！你有什么事？”
“哦，这不是裴二公子吗？失敬失敬。”他嘴上说着失敬，人也确实失敬，根本没看裴天意一眼。只是看着裴琅道:“在下仰慕裴惊云将军已久，苦于无缘拜识，今日正好认识小侯爷，不知小侯爷可否让我见识一下裴家的实力？”
韩曌的话刚落下，裴天意脸色就是一白。要知道，韩曌的武功厉害得紧，甚至在他之上，裴家同辈里，对上韩曌能有一战之力的也就是大哥裴天寂，他倒是也能跟韩曌对几招，只不过不一定能打得过便是了。
只是裴琅却不一定，他才十三岁，而且看韩曌的样子，摆明了就是不怀好意，裴琅跟他打，出了意外，岂不是他这个二哥无能？
裴天意跨一步站到裴琅身前，道:“韩兄若要比武，还是找我好了，我弟弟今年才十三岁，恐怕韩兄赢了，也胜之不武。”
“你？你是个什么东西？这话还是找你大哥裴天寂来说，你还没这个资格。”韩曌不屑道。裴天意紧了紧拳头，没有说话。
“唉，看来裴府的人都是孬种，连应战的勇气都没有，嘉懿侯府？威震天下？笑话！裴将军？呸！”韩曌面带嘲讽道。说罢转身便走。
“等等。”韩曌住脚，回头。
只见裴琅从裴天意身后走了出来，抬头，对上韩曌的眼睛，朱唇微动“我应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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