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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还笑昨日痴迷

御花园里的景色是很美的,裴天寂如是想到。

虽然正值晚夏,花园中的花都有些盛极必衰的意味,但依旧清幽美丽。

宫中也只有这个地方他能随便逛逛,荷塘中的荷花依旧盛放,却给他一种随时都会凋谢的错觉,池塘边的假山依旧是那副不温不火的样子,似乎无论春夏秋冬都不能撼动它的存在,而到夏天这个时候,树才是最好看的,远远望去,绿秀成荫,颇有繁荫蔽日的架势。

裴天寂看了看日头,觉得景也赏的够了,算算时间,皇后和裴琅聊的也差不多,他“啪!”地一声收了折扇,抬脚往来时的方向走去。忽的,他顿下脚步,想起了什么。

从御花园回雍华宫的路他最熟悉不过,估算一下,大概从花园中间穿过路程最近,于是毫不犹豫的转身换路线。

御花园的中心很好找,因为那里有一棵参天古木,树根盘绕,树干需要十个人合抱才能围住,它坐落在花园中央,就像是巨人一般,高耸入云。当时建立宫殿,皇上觉得它吉祥,所以留下来。宫中之人有时会在上面系一条红绸,用来祈福。长年累月下来,树上红绸甚多,有时随着微风飘扬,纱影蹁跹。

裴天寂从树旁路过,却忽然顿下了脚步,抬头往树上看去。

他瞳孔微眯,眼神变冷,树上有人。

裴天寂感受了一下,发现树上只有清浅的呼吸,并未有半分敌意。于是不想多做理会,打算抬脚悄悄离去,但人还未动,就察觉树枝一阵剧烈颤动,那人气息也有些不稳,片刻时,一个樱花粉的身影竟就这么掉了下来,狠狠向地面砸去。

这意外来的太突然,饶是裴天寂也懵了一瞬。

但是脑子没跟上,动作却不慢,只见足下运功,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急掠而去,而那个姑娘被身体的失重感惊醒,本是卧在树上睡了一觉,谁见醒来身体直扑地面,简直要以脸抢地!登时就吓得惊叫一声,小脸煞白。

就在那姑娘以为自己要完蛋的时候,一个宝蓝色身影忽然出现,接住了她坠落的身体,裴天寂抱着人落地后脚下旋转,平衡了两人的身体。

裴天寂站定后,才来得及低头看自己怀中的人,那是一个很灵气的少女,脸庞精致,双眼有神,一袭樱花粉的宫装衬得少女更加娇美动人。

而那一双闪着灵气的大眼睛,此刻正一眨不眨的盯着他。而就是这一个场景,至死都印在萧亦然的脑海里。

少年样貌英俊,眉间落一片温柔,眼神明亮温和,嘴角的弧度让人沉醉,夏日的微风拂过,牵起他的墨发和身后的千万红色飘带,时间仿佛就静止在这一刻,萧亦然望着男子,心中微动,耳边仿佛听到了一声脆响,心脏不自觉的沉沦,自此以后,她的心里就那样走进了一个叫做裴天寂的少年郎。

裴天寂放下女孩,道:“姑娘受惊了。”声音依旧温和,眼神却带了些疏离。

萧亦然反应过来,脸羞得通红,却真诚道谢:“多谢公子出手相救,敢问公子大名,来日定当报答公子大恩。”

她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因为...太丢人了!!!她竟然在树上睡着了,还摔了下来,不仅如此,竟看一个男子看痴了眼。若要让五哥知道这件事,不得骂死她,这让她堂堂九公主的面子往哪里搁。最可怕的…萧亦然想想五哥那张沉下的脸,还有禁不完的闭,思不完的过,天呐!要死啦!

不过…她心中偷笑,还好她穿的是一般宫女的装扮,这人保管认不出她,先糊弄过去再说!知道了这人的名字,还怕没有机会相处么?

萧亦然心念电转,表面却不过是一瞬间。

裴天寂也确实没看出女孩的想法,于是笑道:“在下裴天寂,只是姑娘不必挂怀,这事本就是举手之劳。”说着不等萧亦然回话,又道:“在下还有事在身,就先告辞了,若有缘再见。”

萧亦然知道裴天寂的名字后,心中满意,就连因裴天寂匆匆离去而带来的失落都被冲淡,此刻见裴天寂要走也只是屈膝告别,她也得快些回去,出来太久,那帮人又该闹了。

裴天寂没有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脚下生风,一路回了雍华宫,皇后留两人用了午膳后,才派路遥将两人送出宫中。玉树和柳知安一直在宫外等候两人,见他们出来便上前迎接。

两人与路遥简单辞别后,便上了车。

马车渐渐行驶,裴琅才轻声问道:“大哥,你知道君长空吗?”

裴天寂本瞌眼小憩,听他问便坐起身,道:“知道,怎么了?突然提起他?”

“没怎么,只是今天他来给姑姑捎来二皇子殿下送给姑姑的狐裘,见到了他,所以有些好奇。”

裴天寂挑眉,随即又放下轻道:“他是燕国的三皇子。”

裴琅皱眉“燕国皇子,在我大唐京城做何?”

“他是质子。”裴天寂轻道,裴琅眉皱的更深,一个人质,能出京城?还能各处结交皇子?竟然还能随意进宫?!那可真是质子人生的巅峰。

裴天寂看他皱眉,抬手安抚,然后将君长空的事娓娓道来。

“两年前,五皇子萧年一举歼灭燕国士兵二十万,得封庆王,同年,燕国作为战败国,将三皇子君长空送来大唐做质子,以保持两国的友好关系。

“但他特殊就特殊在,他是自己请愿来做质子。其实燕国虽然战败,但实力底蕴依旧在,二十万大军,对他们来讲,并不算什么,如果开战,燕国和大唐胜负并不可分,甚至燕国赢的几率要大一些。所以,燕三皇子的做法确实让人出乎意料。

“但鉴于燕三皇子为两国友好关系做出的贡献,皇上特准他的待遇同皇子一般,不用拘束。但这个燕三皇子本身,也是个妙人。”裴天寂顿了顿,沉在了回忆里,裴琅也听的认真,他就知道那君长空不是个简单人物。

裴天寂看看裴琅,又继续讲道:“带他一起进京的,就是庆王,而他一路上并未对这个少年将军感到仇恨,反而很是谦卑有礼,庆王对他的印象也很不错。他来了京城,除了拜访一些名士,就是游山玩水,还精通些风雅之事,在上层社会中也很有名声,极为难得的是,他很洁身自好,对一些风月场所从来不去,而且也为人正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从来都很正义,除了这些,他武功也很不错。

“这个跟我一般年龄的少年,人很正义,而且跟我裴府,也颇有渊源。”裴天寂说道这里眼中不自觉的露了些笑意,有些骄傲。

“当年来京城,他拜访的第一家,就是我裴府,只不过那个时候将军去世,祖父在南洲,不过他跟二皇子关系也不错,听说后来有去南洲拜访过祖父,只是好像没见到人。

“不过你说他捎来二皇子送皇后的狐裘,那二皇子呢?有提到吗?”

裴琅听的入迷,被他一问,回神道:“有,说是不日将返京。”

“这样啊。”裴天寂叹一声,又瞌上了眼。

裴琅没去打扰他,只是想着自己的事,他很惊讶,一年多以前,确实有个什么人来拜访祖父,只是祖父当时领他出去散心了,所以并未见到,这些也是王叔说的。没想到竟这样有缘。只是那身影跟昨夜房顶的人挺像的,八成就是他,来干什么呢?还冲他笑?

一路无话。

裴琅回到裴府后,跟裴天寂简单告别,接下来的一天半里,他除了看书就是练武,偶尔看看冯夕辉给他的工作报告。一切进行顺利。王叔也把院中各个下人的详细信息排查清楚,都没有什么问题。中间兄弟姐妹们有来看过他,他也一一接待了。

这一天半里,日子很平静,也很惬意。初来京城的一些悲伤也暂时放开了。但再平静的日子也有个头。

终结这个生活的,就是…上学!

他第一次上学的那个早晨实在不一般,以至于到十多年后,裴琅依然清楚记得那个兵荒马乱的一日。

阳光一点一点明亮起来,玉树轻轻推开了裴琅的房门,将水盆往旁边的架子上一放,走到床边轻轻地唤裴琅起床:“少爷,少爷,起床了,今日要上课的。”裴琅紧紧被子,没动。

柳知安此时也抱着剑走了进来,玉树看着柳知安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小侯爷从小就喜欢赖床,在南州时也是日上三竿才起。”

“这习惯到了京城可不能留了。”柳知安示意玉树走开先去忙别的,玉树点头,他很放心的把事情交给柳知安,因为过去一个多月里,也都是柳知安去叫侯爷起床的,现在他都习惯了。

柳知安轻轻推着裴琅的肩膀:“少爷起床了,今日上课,晚了时辰先生会罚。”他声音低沉,自带一种温和的味道,而且极有耐心,一遍遍的轻唤。

这温柔而有耐心的呼唤听得玉树心里一颤,回到裴府后,他与柳知安住的是一间房,柳知安每天早上也是这样叫他起床。

很难想象素有铁血之名的裴家军也会有这样温和的人。

事实证明,糖衣炮弹对裴琅还没有失去功效,裴琅很快便无奈的睁开眼睛。

“知安,你这个性子,以后谁家姑娘要是嫁了你可真是享了福了。”裴琅无奈道。

“少爷说笑。”柳知安笑道。其实小侯爷心里是不愿起床的吧?还拿他来开玩笑。

除了起床有些艰难外,其他事情进行的都很顺利,裴琅收拾停当后就上了路。

裴府公子小姐从不坐车,美其名曰:锻炼身体。

裴府公子小姐也不是一起出门,美其名曰:要独立,并且自律。

裴琅对这些并没有什么意见,一般公子小姐都是七岁便去上学,裴琅虽然已经十三岁,但之前祖父一直在教育他,所以去的晚些,功课也跟得上。

值得一说的是圣贤院。

它并不是一般的学府。进去的条件很苛刻,都是非富即贵,说白了这是个贵族学校。而且学费很贵,但请的都是名师。教室环境优良,教育也很全面。

具体是这样的:圣贤院分为三阁,分别是倾城阁,桃李阁和扬威阁。每阁分三个教室,分别是初学,中学和高学,也就是三个年级,一学三年。每个阁教的东西都不一样。桃李阁教诗书和礼仪,这个男女通用。而倾城阁教的的绣花等,男子无资格入学。扬威阁教是习武之地,女子无资格入学。

本院只出三类人,一种,是美人,课程安排是上午桃李阁,下午倾城阁。第二种,是文才,课程安排是上午桃李阁,下午…也是桃李阁。而第三种,就是将才,上午桃李阁,下午扬威阁。

一天四节课,一节课一个时辰(两个小时),外加一个两个钟(半小时)的早自习,课间有休息,中午有午休。吃饭有食堂,睡觉有床铺。早上卯时六刻(早上六点半)上早自习,中午午时二刻(中午十一点半)吃饭。下午未时上课(下午一点),晚上酉时一刻(晚上五点十五)下课。

总的说,安排合理,条理清晰,简单易懂。

按理讲,裴琅第一次去上学,应该有人带路,其实昨天晚上,裴天寂有提议这件事,但被裴琅婉拒了,柳知安在,他也能找到,而且圣贤院里布局也不复杂,他能找到路。所以他有恃无恐的让裴天寂只管先走,不用等他。

裴琅从容的踱着步子,柳知安在他身后捧着他的书箱,紧紧的跟着。距离上课还有两刻钟的时间,所以,这一主一仆一点都不着急。

京城的早晨是很热闹的,最先起的是小商小贩们,尤其是做食品生意的商人。他们忙碌一早上,准备好食物。然后一些大臣们出动了,或早或晚,因为要上早朝呀,其次,就是这些学生们,京城不只有圣贤院一个学府,很多平民百姓家的孩子条件优渥些也会去私塾中读书。但不论如何,京城的早晨,是朝气蓬勃的早晨。

裴琅就这样踏步在人流中间,一走一过都是新奇的体验。

不过京城嘛,热闹,也可以说是吵闹的。引起裴琅注意的,是路旁的一个锦袍男子。不知是谁家少爷。

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脾气确实不小,当街大骂:“你走不走?!还不走是吧?你是不是今天就跟小爷耗这了?!你再不走,当心小爷回去扒了你的皮,吃你的肉!”说罢,手中皮鞭落下,狠狠的抽到马的身上。原来是马儿不听话了。

“少爷,算了吧,还是步行去学院吧,不然一会儿晚了。”

“是啊,少爷,跟头畜生动什么肝火。”

底下仆从劝道。

“还不是你们!连匹马都选不好,它今天要是不走,你们回去都给我领板子!!!”那少爷怒极。吼得下面几个仆从都禁了声。

说罢,扬手又是一鞭子。手还没落下呢,那马嘶叫一声,两个前蹄抬起,一个立马,又蹦跳几下,惊喜来的太突然,那少爷没防备,就这么被甩了下来,“啊!”的一声,几个仆从立刻上前接住他。

“死畜生,今天小爷一定扒了你的皮!”他一边爬起一边骂。裴琅看到这儿心里有些好笑,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那马把人甩下来后,为了不被扒皮,疯了一般向南街冲去,那少爷站稳,看着马儿的背影,脸色阴沉:“畜生,滚了,就别回来!再让我碰到它,非要宰了它!”

“少爷,不…不去找回来吗?”

“找什么?!找回来又能怎样?本少爷还真能跟一头畜生一般见识吗!!”

“是是是。”

“走吧!上课去。真是气死小爷了!”

“……”

锦衣男子再说什么,裴琅就都没注意了。看戏看到马儿离去的时候,裴琅心里就有些不安。他看看那些人,明显没有把马追回来的想法。裴琅看着那马离去的方向,表情有些凝重。

“它这么横冲直撞下去,会伤人的。”裴琅皱眉,像是跟柳知安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片刻,裴琅转头吩咐道:“你先去圣贤院等我,我去去就回。”

到底没法看着一场灾祸发生在眼前,只盼着速度快些能赶在上课前回去。

说罢,脚下运功,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柳知安见他离去呆了一瞬,思考一番,还是遵从了命令。

他不会有事的,他武功比自己还高。

但他们都忘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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