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陆刃是七岁那年被萧芷蕴的义父萧豫捡回来的，当时他的村子不知道因为什么，一夕之间被屠，他因贪玩而侥幸逃过一劫，流落街头，险些冻饿致死之时，萧豫捡回了他，教他读书识字，武功箭法，那个时候萧豫告诉他，自己这一辈子唯一的主人就是范柔，自己的存在就是为了成为范柔的手中刀。

　　“主人。”陆刃单膝跪在范柔身前，刚刚在范建眼前还倨傲冷淡的少年，此刻眉眼低垂恭顺，神色满是懊恼，眼中全是对着眼前人的顺服仰慕。

　　“起来吧。”范柔刚刚回自己的院子，有关于牛栏街刺杀一事的详细情形，已经整理妥善放在了她的书桌上。

　　陆刃起身，范柔不开口吩咐，他也就乖乖地垂手站在一边，心里打鼓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敢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坐在书桌后面的范柔。

　　范柔已然简单的漱洗了一番，换了一身丁香色的衣裙，一头及腰的乌黑秀发披散下来，只简单的用发带随意绑了个简单的发髻，除了左腕之上的玉镯，没有带任何的华贵首饰，整个人难得的秀雅温和，好像收敛了一身的锋芒。

　　精致昳丽的容貌在暖黄的烛光之下，平添了几分恬静宁和，眉眼之间尽是少女的娇俏狡黠，拿着纸张的双手也是骨节分明，修长白皙，不知是是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一双凤眼之中突然多了几分笑意宠溺，如春风拂柳，温和动人。

　　“好看吗？”

　　陆刃被清冷干净的声音唤回了早不知飘到了何处去的心思，他下意识看过去，原来范柔已经看完了手中的情报，此刻正好整以暇地看着陆刃。

　　“属下冒犯，主人恕罪。”陆刃又赶紧单膝跪下，不敢再直视范柔，低垂下去的脸上是什么神色范柔不清楚，不过范柔却轻轻松松可以看到陆刃红透了的耳垂。

　　“跪什么，起来，”范柔单手拄着下颌，眼波流转之间平添了一份媚意轻佻，她看着眼前长身玉立的少年，嘴角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笑，“问你呢，我好看吗？”

　　“好看，”陆刃下意识的吞咽了一下，他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主人的容貌，天下无双，惊艳万古，就是天上仙子，也有自惭形秽。”

　　范柔听着陆刃的话，字字句句，声音不大倒是坚定：“虽是奉承之语，但听着确实舒服。”

　　“不管是谁想杀我，我给他机会，再杀我一次。”

　　陆刃听过这句话，就在几个时辰之前，一身尘土血迹的范闲说的，语气坚定却又不屑，暗藏狠厉悲痛，现在范柔也说了，他们姐弟的声音不知何故，略有相似，只不过这句话说出来，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范柔语气清冷甚至略带柔和，乍听上去是戏谑笑语，但是其中暗藏的霸气以及傲慢，却让人莫名胆寒。

　　“你可听到了这句话。”范柔这显然就是在明知故问，她手中的情报上面，已经详细的记录了当时牛栏街状况，自然包括陆刃何时到的。

　　“听到了。”

　　“少年意气，”范柔把手中的情报放在一旁的烛火上点燃，“多好啊。”

　　“主人想说什么？”

　　陆刃知道在范柔这个城府深沉，多谋善断的人面前，任何的谎言欺瞒，除了惹她厌烦不喜之外，没有任何作用。而范柔喜欢坦诚直白的人，哪怕他不是很聪明，所以陆刃猜不透范柔的话，他就直接开口问。

　　“没什么，随口一说。”

　　范柔站起身，走到后面的柜子处，不知在翻找了什么：“你已经见过阿闲了，从今以后你和凌晨就是他的人了，你在明，凌晨在暗，小心护着他。”

　　“是，陆刃遵命，此生此世，必舍命相护新主人。”

　　“行了，”范柔把刚刚翻找出来的一个手掌大小的木盒子还有早就备好的伤药一并塞给他，“你和阿闲年岁相差不大，性情也相近，我希望你们两个可以成为兄弟挚友，而非主仆。”

　　“陆刃不敢。”陆刃握着手中的东西，一直低着头，不敢抬头直视范柔。

　　“去吧，去见见阿闲，好好认识一下。”

　　范柔看着陆刃挺拔修长的身影，渐渐隐没在昏暗的夜色之中，凤眼一斜，睨着院子之中一处隐蔽昏暗的地方，声音冷漠：“需不需要我亲自请你出来。”

　　“不需要，不需要，”从刚刚范柔看着的那片地方闪现出一个身影，“你知道的，我不见外人。”

　　“少废话，说正事。”

　　“两个消息，一个坏消息，一个更坏的消息，你先听那个。”

　　范闲还是继续坐在自己的院子里，他很累，但是他现在不想睡觉，也睡不着，他有些害怕，不是怕程巨树，怕今日的惊险刺杀，而是害怕滕梓荆，怕他入梦，却也怕他不入梦。

　　陆刃走进范闲院子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他，一身素色衣裳，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抬头望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回来了。”范闲也注意到了陆刃，他今日的救命恩人。

　　“属下陆刃，愿此生此世供主人驱使，永不背叛，生死不悔。”

　　范闲被突然单膝下跪的陆刃给吓着了，一身黑衣，面容犹带青涩的少年，神情平淡冷漠地跪在他身前，双手之上还托举着一个令牌。

　　“你先起来，”范闲赶紧上前扶起陆刃，结果不知道碰到了那里，陆刃虽未出声，但是范闲却感觉自己的手上好像沾了些什么，“你也受伤了。”

　　“小伤而已，一会儿自己上药就好，多谢主人关心。”陆刃顺着范闲的力道起身，双手之上仍举着那块令牌。

　　“这令牌有什么意义？”

　　范闲看他如此固执，一直拿着令牌，接过一看发现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一块普通的铁牌，正面刻了一个火焰的形状，背后是一行字：甲等第六。

　　“这是属下的命牌，执此令者，便是陆刃的主人。”

　　“甲等，第六，”范闲摩挲着背后这行小字，那里的颜色很深，和整个令牌不太一样，有点像是，血凝凝固后的样子，“这又是什么意思？”

　　“是属下的成绩，分天下玄黄，甲乙丙丁八个等级，属下是甲等第六，凌晨此刻有任务在身，未能及时赶回，她是甲等第四。”

　　“那天地玄黄的等级，都有些？”

　　范闲再一次发觉自己姐姐手中的势力，远超自己想象的厉害，陆刃可是能逼退重伤八品高手程巨树，结果只是甲等，还只是第六，那再往上，天地玄黄又该是怎样的实力，大宗师不成。

　　“属下不知，虽然一直都有天地玄黄的等级分布，可是没有人见过他们，他们只存在于传说之中。”

　　“我去。”范闲扶额，他自己的姐姐，果然厉害，“你也别叫我主人了，听上去好像我有什么特殊爱好似的，叫我名字就好了。”

　　“公子。”陆刃抿了抿薄唇，到底还是没教范闲的名字。

　　“算了，”范闲也知道再逼他不得，“对了，那个凌晨到底去做什么了？”

　　“追捕司理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