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5相思月

“你们别过来，我可练过，”毛头小子装腔作势地挥舞着手中的棍子。

　　“原来你会说话呢！爷还以为你是个哑巴呢！”瘦高个抽出柴禾里面的砍刀，“爷不杀无名鬼，你叫什么名字？”

　　“葛二牛，”扭头转向身后的宁祖儿，“等一会儿你先跑，我掩护，一直往西那里有个村庄，进了那里他们就不敢把你怎么样了。”

　　宁祖儿慌乱地点点头，躲在他的身后，但见他瘦骨嶙峋有些驼背，黑色的棉麻褂上打着五六个补丁，洗到发白的裤子也是补丁挨着补丁，松松垮垮地挽在膝盖上，腿上还有半干的泥浆，脚下穿着一双破旧的草鞋，已经被泥巴裹的面目全非，想来一定是附近的佃户。

　　“葛二牛，敢坏哥俩的好事，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祭日。”

　　“快走！”葛二牛大吼一声，冲上前与两人扭打在一起。

　　宁祖儿才跑了几步，扭头看去，葛二牛已经招架不住，脸上胳膊上留下了几道伤疤鲜血淋漓。

　　“还不走，”葛二牛一棍子下去，瘦高个手起刀落将棍子砍成两截，飞起一脚将葛二牛踹飞在地。

　　葛二牛挣扎了半天也没有爬起来，瘦高个抖动着手中的砍刀一脸奸笑地向他走过去，“小子，不要怪哥俩，要怪就怪你多管闲事。”

　　“大哥让我来，”矮胖子接过他手中的砍刀，刚才挨了一闷棍脑袋到现在还晕呢！这仇不报太对不起自己了，扬手就向他的脑袋砍过去。

　　“住手，”宁祖儿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包袱里面还有傅天佑送给她防身的手枪，冲上前从包袱里掏了出来。

　　“大，大哥，这小丫头手上有枪，”矮胖子吓的腿都哆嗦了，任他们人多力气大，也比不过这要人命的铁家伙啊！

　　“慌什么，没出息的东西，”瘦高个心里暗骂了一声，娘的，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没有一件顺心的事，“我看这丫头就是拿着个玩具吓唬人，别怕，咱们一起上，到嘴的鸭子还能让她飞了不成。”

　　矮胖子觉得也有理，这年月枪可是个好东西，一般人还弄不到这铁宝贝，这丫头瘦瘦弱弱也不像会舞刀弄枪的人。

　　宁祖儿见两人不信，啪嗒一声拉开枪栓朝天就是一枪，“谁敢在动一下，就别怪子弹不长眼睛。”

　　一声枪响林中惊鸟四起，两人也吓的不轻，矮胖子丢下手中的砍刀，“大，大哥，她手里拿的是真家伙，”拔腿一溜烟跑了。

　　“等等我，”瘦高个见他跑了，也战战兢兢地向后退去，“小姑奶奶您别动，小心枪走火了，”转回身疯也似地跑远了，“老哈，等等我！”

　　一直看到两人都跑没影了，宁祖儿才放下手中的枪，全身无力倒在地上。

　　葛二牛挣扎着爬起来，脱下身上脏乱不堪的大褂，露出里面已经发黄的汗褂。

　　宁祖儿慌乱地将手中的枪指向他，“你，你想干什么？”

　　葛二牛一笑，露出微黄的牙齿，指指她破碎的衣服，将手中的大褂扔到她面前。

　　宁祖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衣不蔽体春光乍泄，抬手捂住胸口的肚兜。

　　葛二手嘿嘿一笑转回身去捡两人丢下的柴禾和野猪。

　　宁祖儿拿着那件充满汗臭味的衣服，捏着鼻子套在外面，“刚才谢谢你了！”

　　“我该谢谢你才对，”葛二牛拍拍半大的野猪，又能开荤半个月了，“我叫葛二牛，你叫什么名字？”

　　“疏影，我叫疏影。”

　　“你可以叫我二牛，也可以叫我二傻子。”

　　宁祖儿点点头，路见不平一声吼，确实只有傻子才能做得出来，也幸亏是有这样的傻子，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你要去哪里？”看她衣着简朴，却异常干净，一口外地音，不像是当地的人。

　　宁祖儿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你没有家人吗？”

　　“我娘很早就离开了，爹爹他续弦后不要我了，”她说的都是大实话，绝对没有半句虚言。

　　葛二牛犹豫了半天，“要不你跟我回家吧！”

　　“你？”宁祖儿慌乱地看着他，这个人虽然刚才奋不顾身救了她，但并不能保证他就是好人。

　　“你放心吧！我不是坏人，我家里还有一个姐姐和一个九岁的侄子，”葛二牛指着西边的山头，“如果你怕我是坏人就远远跟着我，也可以拿枪指着我，如果我说的都是假话你可以开枪。”

　　宁祖儿犹豫地看着手中的枪，这枪里面只有三发子弹，刚才已经打出一枪，她的枪法也只能骗骗那些胆小鬼，若真是开枪她不一定有把握能打中。

　　葛二牛见她犹豫，背起东西就走，“既然你不信任我，那咱们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但是我不能保证那两个人会不会回来。”

　　宁祖儿一听这话忙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眼看着太阳已经偏西了，自己一个人在这漆黑的山里走夜路也确实不安全，万一那两个人回来她一个人该怎么办，实在不行就离他远一点，如果他是坏人我还可以跑，再不济我手中也有枪，可以吓唬他一下，拿定主意远远地跟在他后面。

　　葛二牛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狡黠地一笑，这丫头还真是好糊弄，一句话就把她蒙住了。

　　“三少，”钟天齐拿着火把驱马跑了过来，“已经找了一天了，眼看着天都黑了，要不休息一会儿吧！”

　　傅天佑看向身后，每个人都无精打采疲惫不堪，点点头，“安营扎寨休息吧！”独自驱马向前走去。

　　柏川安顿好众人，朝站在不远处的傅天佑走过去，“三少，”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是白话，找到宁小姐才是最关键的。

　　“柏川，我是不是很失败？”身为晋西大帅连一个女人都保护不了，才会让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逃离。

　　“三少，这不能怪你。”要怪就怪这昏暗的世道，每个人都活的那么狼狈。

　　“别人都道我是贪慕她的美色，却不知我已爱她入骨，”祖儿，如果可以，我宁愿什么都不要，只愿和你双宿双飞，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

　　柏川点点头，能为一个女人放弃取胜的关键时刻，劳师动众去寻找，这不是真爱又是什么，“三少，宁小姐选择离开或许是不想让你难堪，”军政联姻是古往今来不变的恒古，晋西内忧外患，牺牲小我成就他人一番大事业，柏川开始佩服这文弱的小女子了，难怪二少和三少都对她钦慕不已，拥有着仙人的容貌，智人的聪慧，哲人的洒脱，这样的女子怎能不让人心动。

　　“为什么会是这样？”傅天佑慢慢开始理解大哥当初的无奈了，他真的很想抛下一切跟她远走高飞，即使吃糠咽菜也如之甘贻。

　　“三少，这大概就是位置越高责任就越大吧！”柏川接过卫兵手中的干粮递给他，“三少，吃点东西吧！你若是垮了哪里还有精力去找宁小姐。”

　　傅天佑接过干粮抬头看着漫天的星光和皎洁的月光，眼角泪光闪闪，泪纵能干终有迹，语多难寄反无词，祖儿你若能感受到我的思念就请你回来好不好？我等你，一直等你。

　　宁祖儿坐在牛车上看着天上的月亮，忍不住伸手探过去，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天佑，这么美丽的月光此刻你看到了吗？

　　葛二牛回头看见她的动作忍不住笑起来，“想家人了？”

　　宁祖儿忙收回手，通过和他断断续续的聊天中，她知道他家境贫寒，幼年父母早亡，后来投奔已经嫁人的姐姐住在十里村，平日农忙时到周边村庄地主家干一些农活贴补家用，今天正好农忙完回家，恰巧碰上了这一幕。

　　“你有想过害怕吗？”宁祖儿看着低头牵牛身型褴褛的葛二牛，想来是常年的苦劳动压弯了他的削瘦的脊梁，才会看起来少年老成。

　　“怕，”葛二牛憨笑地点点头，“这牛可是我的命根子，若是被他们抢了去，我可是活不了了。”说着摸摸牛耳朵，那牛仿佛听懂他的话一般，哞哞叫着向他靠过去。

　　宁祖儿忍不住笑起来，这样简简单单的挺好的，一头牛就是人生的全部。

　　“我是不是很没出息？”葛二牛牵着牛深一脚浅一脚，不时回头去看看后面的人。

　　“不会啊！挺好的，问余何意栖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闲。桃花流水窅然（yǎorán）去，别有天地非人间。”宁祖儿不觉心底泛酸，天佑一直想过那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的日子，这一生恐怕只能空留遗憾了。

　　葛二牛见她不言语，也不在说话，拉着牛闷头向前走去。

　　“什么，”段祥瑞一脸错愕，“慕白她，她走了。”

　　“是的，”温伦将手中的电报递给他，“这是今天大同发过来的密报，傅天佑已经带人找了一天一夜了。”

　　“可有消息？”慕白好端端的怎么会离开那小子，难不成是那小子抛弃了她？应该不对，如果那小子抛弃了她，又怎么会大张旗鼓去找人呢！

　　“没有，”温伦面色凝重，“听说宇文静也暗中派人去找了。”

　　“立刻派人去找，一定要赶在他们前面找到小姐。”抬手抚摸那本相册，嘴唇忍不住开始哆嗦，疏影，你一定要保佑我们的慕白平安无事。

　　温伦点头退了出去，完全没有察觉到躲在门后的代晨。

　　代晨看了一眼办公室里的人嘴角露出一抹笑意，转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