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危殆

阴沉的天色让人分不清白天黑夜。西沉的太阳已快燃烧殆尽，遮盖住了半边天空，闪烁着如铁锈般的余晖。昏暗海平线如侵蚀般渗进夕阳的余晖中，看得人毛骨悚然。翻卷的海浪有气无力地来回拍打着海岸。

远处出现了一团阴影，随后阴影开始显出形状，同时有一阵波浪向日本涌来。士兵们向后退却，不少人惊叫起来。

这绝不是普通的海浪，海浪可不会像这样运动。这一定是别的什么东西。声音逐渐变强。最终那阴影穿过了浓雾的帷幕，分成许多个，逐渐显出了形状。是船，许多许多船。突然有上百条船同时向他们驶来，这意味着什么？

陆战队员朝敌人射出子弹，却只能在海面上弹起一片片水花。几颗导弹在敌人面前爆炸，一些船只被震退了，可随后就恢复了平衡，继续前进。

更多的船只自雾中显现，仿佛无穷无尽，每当新的一批船只驶出，人们的震惊便增长一分。正在逼近的船只何止数百，而是有上千条之多，这简直是一整个国家，他们从未见过这么多船！

涯召开了紧急会议，商讨如何应对这次的攻击。

“我们绝对不能抛下这里的民众。还没交战过就撤退的话，我们还算什么军人。至少我们必须让大家知道，我们绝对不是胆小鬼。”一位队长的发言引起了许多人的认同。

但也有不少人表示，敌人数目太多、来势汹汹，硬拼恐怕也无法取胜，不如先撤退。

“看来没什么具体的意见啊。”涯苦笑着站了起来。

他一出声，大家便竖起耳朵来听。他从不把自己的想法或计划过度保密。他知道尽管自己尊为领袖，但真正重要的是将联盟不分彼此地凝聚在一起。

“我之所以要在现在开这个会议，不是为了讨论死法，也不是要知道怎么撤退。要死可以朝自己脑袋开枪，要逃只要朝后方一直跑就行了。我不是为了要问这种事开会的。我要听的意见只有一种，如何才能在战斗中获胜。”

他继续说：“敌人增加了人数，增强了攻势，这是事实。但是我们还没跟敌人正面交锋过。刚刚有人说先收军回去，也有人抱着觉悟的心想要决一死战。我觉得抱着觉悟的心会使人变得更强，但是这种强太危险了。我从来都没说过要做破釜沈舟的事情，虽然尽全力打一场战斗是一种方法，但是交战很多次之后夺得胜利也是另一种方法。如果只是为了面子，那么就算有再多条命也不够的。我们先跟敌人交战一次，探清敌人的实力，然后我们再撤退进一步商议对策。”

涯在敌方船只航行时就发动了攻击，虚空之箭落下产生的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之后紧随着一阵欢呼，船只的碎片朝四面八方飞散开去。

许多船只被他的攻击击沉，数千敌人被送入了海底，但联合部队人数实在是太多了，弓箭可以连射，但不可能永不间断地攻击，就在他凝神蓄力的时候，敌军已经迅速逼近了陆地，并猛烈开火。他只能解决掉部分船只，其他船只则已经开了过来。等他们登陆时还会有一场大战。

“他们几乎靠岸了。”有人说。

涯向军官们发出信号，做出手势让他们前进。这些人又向他们的小队长下令。很快全部联盟军队都移动起来，朝海岸行进。

当他们逐渐靠近海岸时，涯看到最前面的几艘船已经冲滩，黑色的身影从船身一侧大批涌了出来，踏过海岸冲过来。他立即意识到如果他们还留在这里，就会被敌人们淹没。

“列队！”他高喊，“机甲在前，靠在一起！”

机甲们迅速执行他的命令，现在他们一起移动，形成了一堵坚固屏障，平常他们的身份应该是冲入敌阵的突击队，但是这次却被敌军的攻势制住，而转变成了防御部队。敌人一头撞在了墙上。由于敌方的只是士兵，因使只要攻击到了他们，便能轻易地夺去他们的战斗力。被机枪扫过的敌军，纷纷喷出了鲜血丧生沙场。

有些地方被打出了缺口，那里的防守者没能顶住敌人的冲锋，但大部分顶住了。有的敌人倒下了，再没起来，但其他的敌人很快跨过他们拥了上来。第二波攻击冲击着这道屏障，击垮了更多地方。

“他们人数太多了！就像是跳蚤，只是个头更大，装备也更好！”达利鲁打量着下方的景象，咒骂道。

守军连歇口气的机会都没有，就这么又挨了敌人的攻击。第二、第三阵的士兵随即向前掩护着自己的同伴。

敌人也遭受了严重的损失。涯向最近的小队长们打了个信号，他们迅速做出了响应，在第一道屏障之后已经立起了另一道屏障。他们可以一道接一道地竖起屏障，只要每一道屏障都能像第一道屏障那样给敌人以重创，那么他们就可以削弱联合部队，直到能够与这些敌人正面交战。不过这些敌人们显然不蠢。

第三次冲击之后他们向后退去，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涯很快就看到了他们在等的东西。敌人也出动了机甲打头阵，涯做了他能做的一切，但他终究是人类，会耗尽自己的体力。更糟糕的是，他还要小心保护好自己。这一次敌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专注于对他的进攻。

“转换战术！”涯向离他最近的传令官喊道，知道他会把命令传递出去，“形成锋矢阵，退回重整！”

这个士兵点了点头，传递号令。队长们听到了命令，也分别喊出自己的命令，开始聚拢起自己的士兵，一边退后一边阻止敌人接近。

联合部队试图冲垮他们，但联盟士兵们紧紧聚在一起。每个小队都有机甲挡在前面，他们架起了小型的屏障。敌人靠数量优势冲垮了几个小队，一次又一次地冲向那些战士直到他们脚步不稳，但大多数联盟士兵都成功撤了回来。

幽灵部队在最后建立起了另一道屏障，每当一支小队退过来时，屏障便打开让他们进入，然后在他们身后合上。退回来的机甲随后加入这道屏障，再帮助其他小队安全通过。涯用虚空尽力阻止敌人靠近，骚扰任何靠得太近威胁到防御者的敌人。他们让敌人付出了巨大代价，不过联合部队的船只仍在陆续靠岸，每一分钟都有越来越多敌人加入战斗。

“准备冲锋！”涯说。

准备冲锋？冲锋？

就算是从来都欣然冲上战场的战士们，也睁大眼睛瞪着这名总指挥。达利鲁驾驶的机甲摇了摇头，阿尔戈脸上的表情仿佛是在说涯完全疯了。

但四分仪在最初的惊讶之后开始以若有所思的眼神看着涯。

“恐怕涯是对的，我们必须这样做。”

“四分仪先生，你不可能是认真的……”

四分仪打断了阿尔戈的话头。“我是认真的，我自己也隐约有这样的想法。”

“我们不可能永远守住防线。”涯说。

战士们盯着他们的总指挥官看了一会儿，然后耸了耸肩。是啊，为什么不呢？没有反对，也没有拒绝。涯为大家能如此迅速地达成共识而感到欣慰，同时他也舒了口气，长久以来压在他肩上的责任如今终于有人能够分担。

传令官向各个军官发了个信号，战士们开始列队，涯就站在队伍最前端。屏障为他们打开了，他们冲进了敌阵，在敌人中切开一条通道。

以这种不要命的战法来说，己方的损伤或许比敌方要来得大，不过仍然如先前预定的阻止了敌军的行进。

涯两手握着双刀，刀刃挥过之处，就再也看不见敌人。有时刀刃会脱手飞出，旋转着攻击敌人，再回到主人的手中。他挥舞着兵器，进行着鲜血淋漓的收割。只希望自己的攻击能够阻挡住敌人进犯的脚步，为日本再争取到一些时间，也许还能等到有奇迹发生。

片刻之后他发出信号，包抄敌人的侧翼。然后他们再次发起冲击。

他正打算进行第三次冲锋时，敌人们撤退了！

“他们正在后退！”

涯点了点头，但没有立刻宣布战斗结束，敌人撤开一段距离，重新集结。然后这些家伙转身以急行军的速度朝着联盟军队的左侧移动。

“我们要追击吗？”达利鲁透过扬声器问道。他的心脏仍然由于冲锋而剧烈跳动，他想要追击敌人，把他们全部击溃。“我们刚刚把他们打败了！”

但是涯摇了摇头。“不对，我们阻挡了他们。但他们并没有在逃跑。他们是要绕过我们。”

“那我们应该在他们能找到另外一个立足点之前追击他们。”达利鲁催促道。

“你说得对，”涯表示赞同，“但看看你身后。”

达利鲁转过身去，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联盟的军队因为战斗的结束而松懈下来，他看到战士们在原地倒下来，有的是因为战伤，而有的纯粹是因为疲劳。战斗持续了数个小时，虽然当时并没有觉得这么久。而且他们用坏了不少机甲，弹药基本上都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