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憎恶

战况比集原本料想的还要惨烈。

亲自来到阵前，他的确有些害怕和困扰，但同样有欣慰。尽管对战斗有失望、沮丧、失败和不可能做到的预期，但想到可以保护这里，他心底还是会生出一丝丝快感。

有着半球形防护罩的地堡可以有效阻止敌军步兵的冲锋。现在几辆维修车正在努力熄灭地堡上的火焰，但是敌人还拿着火焰喷射器蠢蠢欲动。

如果前哨基地要坚守下去，那么这些地堡就是非常关键的因素。

“奔跑、思考，然后挥剑。”涯这样对他说。

集觉得思考是这其中最难的一部分。如果他错了，又该怎么办呢？

涯也不放心把集派到阵线前面来，但集的力量又不能浪费，集也表示自己愿意到这里战斗，主要是因为这里大多是敌人，他不想让自己的力量误伤友军。

一位士兵击中了敌人手里的火焰喷射器，火立刻在敌人自己身上烧了起来。可惜的是这并没能停住他的攻势，他携着满身烈焰撞到士兵面前，而另一个敌人则趁机开了枪。

集使出最快速度想要赶去帮忙，但是在他赶到之前，火势已经越燃越盛，把活着的士兵和两名敌人都裹在其中。很快，三人都在火焰中殒命。

又有几个敌人冲过来，不过，在他们做出任何行动之前，一个熟悉的身影就从集的后方冲上前去，用匕首放倒了他们。阿尔戈朝着集简短地点头，然后便再次移动继续搜寻其他目标，他很清楚集可以轻易解决敌人，但他的行动能够为集节省不少时间，以便让集赶去处理更加重要的事情。

集立刻就明白了他的用意，拿着虚空长剑向前冲去。虽说他明白涯组建联盟是正确的，但是就他自己来说，他更喜欢和葬仪社成员并肩作战，集和他们配合非常默契，但和其他组织的人就做不到这些。同理，即便现在可用的虚空很多，他还是愿意使用祈的虚空——长剑，因为他和祈心意相通，虚空也能发挥更大的威力。

一束光从集手上的剑上发出，他大幅挥剑，三枚导弹瞬间化为乌有。

敌人朝这里发射出各种导弹、光束和火箭弹。集也火力全开，疯狂挥剑，甚至觉得自己像一个溺水的人一样拼命地扑腾。不过效果不错，集尽可能地拦截了敌方的攻击。

“太好了，居然真的有效！”集说。

“没早一点知道自己开了外挂，后悔吗？”阿尔戈饶有兴趣地说。

集想继续向前突进，但是身后有一队不知道是哪个组织的士兵超过他冲向前面。

“小心！”集喊道，“前面是机甲部队！不能上前！”

吉冈是这个小队的队长，集的告诫显然很出乎这名队长的预料。他不以为然地皱起眉头，举起散弹枪将一名敌兵轰得支离破碎，但即便在如此紧张的关头，他也还是抽空冷笑了一声。

“无所谓！”他宣称道，“不管怎样，他们都会被击败！”

集从未想象过“杀红了眼”的战士是何模样，但如果要他形容眼前的这个人，他唯一能想到的便是这四个字。

吉冈显然已经被臆想中的胜利完全蒙蔽。机甲部队在他眼里只不过是前进道路上的小小阻碍。

吉冈和他率领的小队原本是土匪，两三年的悍匪生活使他们养成了凶残、暴躁的性格。他们没任何信仰，也没有任何政治观点，只要机会合适，逮谁干谁，绝不客气。吉冈认为或许机甲体形硕大，但也不过是行动笨拙的傻大个，只要所有追随者都能小心地躲开他们的枪口，那击败他们是很容易的事。

是的，这个过程很可能会出现伤亡，但吉冈相当自信他不会是其中一员。而其他的牺牲对于这个自命不凡的队长来说，都是可以接受的。

集心中理性的一面告诉他，应该任这群人去面对他们自己所选择的命运，但对于友军的忠诚和不想让生命消失在自己面前的善良让他毫不犹豫地否定了这个想法。

他奋力追上去。

靠近之后，机甲部队周围已经有一些死I尸了。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在他的肠胃中泛起，集不得不将他的一部分午餐重新咽回到肚子里。

吉冈看到了自己伟大战略的毁灭，却显然没有任何挽救败局的打算。在他周围，随员和亲兵们都只是无助地看着他们的队长。集在他们的脸上看不到任何希望。

吉冈仰起头，仿佛在对着天堂喊话：“老天爷啊，老I子可是个主角！别让我死！”

集觉得有点可笑。

他拿着虚空长剑攻击机甲，避开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和导弹残骸。光芒又湮没了其他导弹，彻底摧毁了它们。现在这里还有一些队员只是站在原地，没有采取任何行动。那些士兵都很焦急和恐惧，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跟我来！”集说。

冲出机甲的包围时，集看到许多队员都在这一过程中幸存了下来。有几台机甲一路穷追，但是在集的带领下，一队人干净利落地解决了他们。集的见机行事并无坏处，反而让整个行动的成功率又增加了许多。

有几个人跑到他的周围。

“多亏了你！勇敢，而且有效！”

但他们转瞬又低落了起来。

“但吉冈声称，胜利是属于他的！”

集大感震惊，胜利属于谁的申明倒是其次，更主要的还是因为很多人竟然相信了这个说法。越来越多的队员聚集到队长吉冈身旁，集难以置信地发现，吉冈鲁莽的小队即将再次成形，似乎是要找准时机再杀过去。

“不！”集跑到吉冈的面前，大声吼道，“不！这不行，这是送死，你忘了刚刚……”

带着轻蔑的眼神，吉冈深吸了一口气。集看出了他的意图，立即做出回避，但还是太迟了。

吉冈一枪打在他的腹部。

集庆幸自己穿着防弹衣，但他还是被子弹的冲击震得跌倒在地上。腹部像是被人重重捣了一拳似的，集一下子疼得说不出话来。

“你在干什么！”

阿尔戈冲过来扶起集，他目光如炬、满脸怒火，甚至于集也因此感到了些许不安。

“你这个人I渣！”阿尔戈咆哮道，“等着！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不……”集用沙哑的嗓音制止他道，“不能……不能内斗！我们得……活下去……”

集摇摇晃晃试图恢复平衡，阿尔戈小心地松开了他。

吉冈狠狠瞪他们一眼，接着就要率领小队再次攻向机甲部队。

“不能去！”集大喊。

话音未落，一支利箭轻飘飘地飞过，细细的弧线扎向远处的机甲部队，立刻引发了爆炸，远处一片火海。

集大大松了口气，看来涯注意到这里了。即便吉冈说服了他的队员和他一起进攻，涯也不会给他们足够的时间去送死。

被祈一脸执拗地追问的结果，就是乖乖让她查看伤口，然后就这样让祈涂药。

早知道一开始就老实承认，她也不会变得那么可怕了。

集想起祈逼问时几乎要吃人的表情，以及简直要把自己看出个窟窿的眼神，不禁这样想。

“祈，真的不要紧，我穿着防弹衣呢。”集说。

祈盯着集腹部的一大块淤青，显然不太相信他的话的样子。

“是谁？”

集不想节外生枝，于是说：“是……敌人，已经被我击败了。”

“集，你还记得真名吗？”祈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当然记得。”集说。祈会直接提到真名，这可真是稀奇。祈是真名的复制体，集不想让祈觉得别扭，很少在她面前提真名。集没有说话，等她准备好向自己倾述。

“我有时候会梦到她，”祈说，“梦到真名。不是被病毒污染的她，是作为你姐姐的她。”

“梦到她什么？”

“她和我聊天，她说你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是什么样，我说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是什么样。我们谈论你和我们彼此。醒来以后，我不记得我们具体谈了什么，只记得我们谈过。”

“应该会让你觉得困扰吧。”集说。

“不，完全不。我喜欢和她聊天。我喜欢和她有联系的那种感觉。她是我的一部分。姐妹、自我，全都是。我喜欢她来看我。我知道只是梦而已，但还是很美好。”

“我想也是。”集想起真名姐姐，祈那么像她，但又那么不一样。

“我猜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姐，她真的很爱你，很想保护你，”祈严肃地盯着集，“我也一样，所以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为了我们。千万不要再受伤了。”

“我会的，放心吧。”

祈走出房间，关上门，但没有立刻离开，她倚在墙上。

敢伤害他的人，绝对不可饶恕。之前的人只是企图伤害他，现在是有人真的伤到了他。一定要让那个人受到比之前的人痛苦百倍的折I磨。

这不是暂时的厌恶，意识很鲜明，思考也很顺利。能令全身颤抖不已的憎恶，存在于她身体中。

“到底，是谁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