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_故人逝

十五岁初见，你一身绛红色旗袍，白色高跟鞋，头发柔顺的披在身后，温柔的好像一阵风，你对我很好，对每个人都很好，可是我不愿意，我的一切都是同别人不一样的，你怎么能打破，于是我处处和你较劲，这便是上了心吧；你经常看着我发呆，偶尔叫我连同，我听到过的，只是装作没有听到，连同是谁呢，为什么你一直记着他？

你总说槐序的琴好，你错了，冬至那日我在小公馆外听到了你的琴声，你弹得才是最好的，生日那天我央你弹给我听，你素手弹了一曲，你问我好听吗，我说好听，你笑着说

“这是你最喜欢的一首”

我何曾对你说过我喜欢这首，事实上，我也大约猜到了，你心里有别人，那人大概同我长得很像，所以哥哥才毫不费力的将你请了回来，我是单纯，却并不傻，南苑建秋千的时候你摔倒在我怀里，对我说"连同，我脚疼"，我都知道，只是一直装聋作哑，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一直陪着我。

你说让我娶妻，我真是气坏了，险些就要将那些事脱口而出，我很想质问你，这些年来我到底算什么，即便是一个替身，即便我心甘情愿的做一个替身，你也要将我拱手他人吗，可我到底没有问，说到底我还是害怕，我怕我一旦捅破，你就会离开。

姜辞，我是真的很爱你，如今我死了，未来的某一天你也会记得我吗，再遇见一个同我相似的少年，你也会叫我的名字吗？

大概，不会吧...

姜辞，我们再也见不到了。

........

姜辞醒了，入目的便是赭色纱帐，白修坐在床边，一见她醒过来便担忧道

“你好些了吗”

她侧头，屋子里站着白修的儿子儿媳和几名仆人，她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白修立刻道

“拿茶水来”

白修的儿媳方氏连忙拿了茶水，扶她起来喂她喝下，温热的茶水下肚，她觉得舒服了一些，问白修

“毋添呢”

白修犹豫了下，道 “他死了”

也是，同她想的一样，毋添那样弱，一个人怎么可能还活着。

她靠在方氏怀中，喃喃道

“连同死的时候是半夜，如今毋添死在白天...”

“.......”

毋添的尸体没有找到，毋姜的尸体也没有再悬挂在南市口，不知道被他们怎么处理了。

夜里，姜辞侧躺在床上，眼神温柔的看着枕边的一个小箱子，这是白修给他的。

白修说他赶到城外小屋的时候里面已经没了人，只剩下一个小箱子，他猜测这个箱子也许是姜辞的或者毋添的，便收了起来。

他安插在城里的眼线告诉他姜辞和毋添在城内出现过，他最先得到的是毋添的消息，紧赶慢赶着却也只见到了那一摊血迹，后来他又塞了许多钱，拖延了时间才找到的她。

“我找到您的时候您昏倒在东楼下，浑身是血”

他说 “这是我在城外小屋里找到的，不知是您的还是毋添的，我就带回来了”

.......

姜辞打开了箱子，里面厚厚的放着一沓纸，她拿出来看了看，很熟悉，都是她曾经教毋添练的字，一张一张，有些褶皱，却摆放的非常整齐，她愣了，不明白毋添为什么要保存她的字。

纸张下摆放着一本日记本子，带密码的，她想起来这就是那日她在书房看到的，是毋添的日记本。

到底为什么临死都要带在身边呢。

她很轻松的就打开了日记本子，因为这本子根本就没有设密码。

她一页一页的看着，从疑问到沉重，她怔了一瞬，将本子放入怀中，随即绝望的低吼了出来。

惊动了府中人，白修以为姜辞出了什么事连忙来看，却看到一个女子，身上还缠着纱布，怀里抱着一个日记本，跪在床上痛苦的低吼。

白修挥散了所有人，迟钝的上前来，叫道 “姑姑？”

却见那女子缓缓抬起头来，眼神空洞，脸上的痛苦一览无遗，她吼的声嘶力竭，脸上却是一片光滑，只有瞪大的眼睛里遍布血丝，叫人害怕。

他像搂着晚辈一样把姜辞搂在怀里，一遍遍的哄着，就在他以为姜辞睡着了的时候，姜辞猛地吐了一口血，就这么生生的吐了口血，然后便开始笑，笑声里全是悲凉。

后来姜辞走了，带着那个箱子消失的干净，谁都没有通知，白修临了都没有见到她。

.......

天亮了。

这个梦很长，长到她以为再也醒不过来了。

在乌镇的日子平静也乏味，每天除了在家看书之外偶尔沿着古镇看看，二十似乎也住习惯了，渐渐的开始去外面打转，到了饭点再晃悠着回来。

江南多雨，外面零零星星又开始飘起了细雨，客厅里开着电视，电视的声音隐隐盖过了雨声，她坐在地毯上手里捧着一杯白开水，盯着窗外发呆，雨还在下，她手指动了动，犹豫着把杯子放到了茶几上。

关掉电视，她回房间换了一件厚厚的大衣，戴了一个黑色荷叶帽，拿了钥匙便出了门，她穿过石板街在小巷里兜兜转转的来了一处小院。

小院幽静，古色古香，雨后石板路还是湿的，她站在院子门口，轻轻扣了一下门环，不一会儿门便开了，开门的是一个少年，穿着简单的米白色毛衣浅色长裤，身材消瘦。

少年道 “你是？”

余笙取了帽子，道 “我是薄余音”

“.......”

院子不小，极为雅致，中间一道石子路伸向竹屋，石子路两旁都种了梅树，冬天里殷红点点好看极了，院子角落里种着一排蔬果。

少年领着她穿过走廊进了主卧，房间里点着香，淡淡的沁人心脾，一进门她便看到了躺在床上的那个老人，少年趴在床前轻轻的道

“爷爷，人来了”

躺在床上的老人微微睁了眼，气若游丝，向门口望去，随即睁大眼睛，颤抖的抬手，余笙连忙上前握住了他的手，道

“白清，我回来了”

当年姜辞走后没多久白修就病逝了，临终前眼睛还一直望着门口处，似乎下一秒就会有一个螓首蛾眉的女人推门进来，像小时候那样唤他阿修。

他等了许久，没有丝毫音讯，连联系方式都没有，姑姑是不是抛弃他们了。

白修死后二十年姜辞才出现，换了一个全新的面貌，唯有眼中的那抹温柔依旧，经过岁月的沉淀，她更加的迷人了，她说她去了汴西，那里山清水秀与世隔绝，她过的很开心，然后过了一个月她又走了，仅仅留下了联系方式，之后半个世纪，她再也没有出现。

白清苍老的脸上布满了褶皱，浑浊的眼睛里蓄了泪水，一滴一滴，少年望了一眼余笙便默默退了出去，房间内，余笙扶着白清躺下，自己坐在床边，由始至终白清的眼睛都没有离开过她。

“姑姑...”

白清虚弱的叫着，余笙终是低低的叹了口气 “你这样强撑着又是何苦，去医院住着也比在这里好”

白清摇头 “我不想去，我去了医院就不能见到你了，你，你不能去医院”

她体质特殊，医院又是常年的生老病死百鬼聚集之地，难保不会有鬼差发现她，他不信邪，却不敢让姑姑涉险。

当初白修和白修的儿子临终前都没有去过医院，就是怕见不到她。

白清看着余笙，半晌无话，余笙知道他想问什么，轻轻道

“我这些年过的很好，去过很多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