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_十一

“刚才各位听得那一出是戚公子的著名唱段长生殿，感谢连日来南京城的各位老少乡亲们的关照，后日我们戏班子就要启程回凉城了，今日是戚公子的压轴演出”

台下哗然，着军装的尚能沉住气，商户们倒是直接发了难，有人笑容和蔼希望再多留几日，也有那性子急的，直接拍案，道着爷们有钱，你们尽管留下来，亏不了你们。

后台满屋子的人，换戏服上行头的，或站着或坐着，中间穿插着几个打杂的小厮，戚写月就坐在其中一个台子前卸妆，厅里的声音渐渐的传到了后台，不轻不重的进了戚写月的耳朵。

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任由下人给他卸了钗饰，并不言语，奇怪的是这下人搁在他头上的手却有些抖。

这凤头钗嵌在发丝里最是难卸，满园子的人都知道戚公子的性子，他生怕弄疼了他，惹来祸端。

戚写月坐了一会儿，直至头钗卸完也不曾说话，下人虽觉奇怪却也无声的松了口气，安分退下，前厅隐约还有声音，戚写月用手拄着下巴开始细听。

这头班主还在笑着应付 “各位爷莫急，我们唱戏的挣得也都是辛苦钱，得您赏识是我们的荣幸，您若是喜欢的话欢迎随时来我们凉城，凉城的大门一直为各位爷敞开”

台底下还在叫嚣，他又道

“今日我们戚公子感激各位爷的青睐，准备了一整天的戏，这番唱罢的才是上午，下午还有呢”

一番说辞张弛有度，可见也是个聪明人，他既提到戚公子了台下人也不敢多说什么，毕竟谁都知道戚公子花容月貌同司令部少将军毋姜的渊源，据说今日门外有三辆车是毋府的...

台下没了声音，班主赔了笑脸便下台了。

后台戚写月也听完了戏，想到什么似得 “阿梏，今日毋姜来了吗”

门外进来一个小童，有些微胖扎着羊角辫笑起来憨态十足，点头道“来了，我看到他去往二楼雅间了”

二楼雅间？那人不是一向都直接派人来接吗，怎么今日亲自来了。

他想了想，又问 “唐烛呢”

“阿烛哥哥一直都在阁楼里住着呢，没事替你桨洗缝补一些旧掉的戏服，不曾走开”

阿梏费力的说着，他小时候犯过疯病，村里土医瞧过，可到底留下了病根，脑子不好也说不清话，起初他父母将他卖进戏班子，班主瞧见他的样子说什么都不要，还是戚写月留下来的，孩子听话单纯，问什么说什么，干活卖力从来没有偷过懒，时间久了班主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留在戚写月房里了。

在他的认知里，戚写月给了他温饱和关爱，戚写月说什么都是对的，说什么他都会照办，只是戚写月有时候的行为让他有些迷惑，就像现在。

“哥哥，你做什么去，衣服还没，换呢”

戚写月只脱了外面的妃子华服，里面还穿着粉白色长裙，裹着他清瘦挺拔的身子。

他就这么摆着大袖慢悠悠的走了出去，此时已经结束了上午的演出，厅里的人走的走，留下的也是雅间里闭着门的，剩下的便是戏班里的人了，他穿过人群，阿梏跟在他身后叫着哥哥，戚写月停住脚步回头问阿梏。

“哪间雅间”

阿梏想了想，指着中间最大的那个 “在那儿，我看着，看着他，进去的，还带了，一男一女”

一男一女，莫非是毋添和那个叫姜辞的。

雅间里此时就剩下槐序一个人，适才戚公子唱罢毋添便带着姜辞出去了。

既然下午戚公子还有一场，三人想着也不必回府，不如就去酒楼里叫些饭菜送到流云台来，省的还得城南城北的跑，柳大帅的公馆离毋府可是不远的距离呢。

毋添又说想亲自去挑些喜欢的饭菜，姜辞便陪他一起去了。

今日毋添穿的是毋姜的衣服，离开时外套没有穿走，槐序一个人闲着也是闲着，便去里间的软榻上歇下了，顺便把外套披在了身上。

戚写月进来的时候里面是安静的，空无一人，他往里间走，瞧见那人躺在软榻上，背对着他，似乎还没有睡着，他沉吟片刻，没说话也没上前，只在桌前背对着他的凳子上落了坐，给自己倒了杯茶。

槐序听见倒茶的声音，警觉的坐了起来，瞧见桌前坐了一个人，暗香盈袖，背影窈窕大方，如果不是那一头短发，她几乎都要以为那是以为秀丽天成的女人了。

毋添没说过会有人来，这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进来了，也不知是何目的。

男人自顾自饮茶，丝毫没有察觉她已经醒来，她下了软榻，慢慢靠近他，皱眉问道 “你是谁”

她试探道，男人饮茶的动作停住，不语，她心里没底，伸手附上男人的肩膀，想让他转过身来，结果手刚放上去，便被男人一把抓住，搂在怀里，几步之外被压在了她刚刚躺过的软榻上。

等她意识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压在了身下，脸色当即沉了下去，男人一手锁住她的双手，另一只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语气轻佻

“毋姜什么时候找了个这么漂亮的孩子，也不介绍同我认识认识”

她忍住怒气，问道

“你说什么”

男人没有回答她，指尖依旧流连在她的脸上，甚至是脖颈，边抚边笑道 “真漂亮，你比阿烛要漂亮多了，毋姜眼光可真毒”

眼前这张男人的脸，还带着一点妆容，口脂卸了一半，有些凌乱，似乎是随意的用手抹了去，还残留在唇边，面容姣好，说话间语气轻柔的好似情人间的喃喃低语，诉说着柔情蜜意。

她觉得有些眼熟，似乎是在哪里见过这个男人，两人指尖离得很近，眼看着男人的手就要移到她的胸口了，她顾不得旁的，不知哪里来得力气，只听见一个细细的声音响起，她挣脱了。

连忙将男人推了开，下一秒她的手腕也传来了钻心的疼，男人被她推在地上，有些意外，玩味的笑了笑 “你的手腕是不是很疼”

她站在原地，冷眼看他，忍着钻心的疼，道 “你是谁，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我..”

他还没说完，毋添和姜辞推门进来了，看见眼前这一幕有些惊讶，毋添更是直接跑了过来。

“程让，你怎么坐在地上了”

他扶起男人道 “我还说等下去找你呢，没想到你先过来了”

程让见到他心底有些明白了，问道 “你怎么在这里，你哥哥呢 ”

“哥哥今日陪大帅去巡营了，就我自己来的”

屋子里气氛还是有些安静，姜辞见槐序站着不动，脸色还有些惨白，忙走了过去 “你怎么了”

槐序没说话，手背在身后，姜辞瞧着不对，拉过她的手，只听她闷哼一声，额头都渗了汗，姜辞预感不对 又问了一遍 “你这是怎么了”

程让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个子高挑，微微弯了腰，看着槐序的手腕，皱眉道 “好像骨折了”

槐序无力的瞪了他一眼，这人居然还有脸说。

毋添一听骨折了，也顾不得问，只慌的差人去请大夫。

“请什么大夫” 姜辞制止了他，扶着槐序坐到床边，让她的头靠在床柱上，她提起槐序的手，摸索着错位的骨节，边道

“这是怎么了，我们就出个门的功夫怎么会这样”

槐序疼的说不出话，好看的眉头皱成一团，突然又是一阵钻心的疼，姜辞替她正了骨，她疼出了声，极细的音调

“原来是女子”

一直站在旁边若无其事的程让说了这么一句，她连看他力气都没有了，疼劲过去只是累，安置完槐序躺下，毋添方问程让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说 “我来找你哥哥的，谁知道进来就见到这姑娘躺在榻上，穿着男人衣服，我还以为你哥哥又...”

“毋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