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_五

他可能是没看到她挂在帘子后面的大衣，姜辞连忙将他要起来的身子按了回去，又从衣柜里拿了他的大氅，披在他身上，毋添看着她忙来忙去的身影，旗袍拢起的身段，玲珑曼妙，他内心纠结，在她给他披外套的时候忍不住把外套往她身上凑。

"你穿得少，这个你披上，我有被子呢"

似乎为了证明他的被子很暖和，他还特别往被子里缩了缩，姜辞噗嗤笑道 "我不冷，你这屋子各处都封的严实，我不仅不冷，还有些热呢"

"真的？"

他狐疑的问道，姜辞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又把手放在了他的脸上 "不信你自己看"

手确实是热的，如此近距离的靠近，还带着微微的香气，毋添羞涩了，脸红红的。

往后的日子里，姜辞每天陪着毋添下棋品茶，上次无聊了毋添闹起来，她便差人去了盛坊，点名要槐序姑娘前来唱曲儿，外人不知槐序同毋家小少爷的交情怎样，只知道前段时间毋二公子生病了不能出门，毋姜疼弟弟是全城皆知的，现下里小公子想要什么还不都是一句话的事，自然也没人敢说些什么。

外人道槐序姑娘抱着琴进入毋府南苑，去伺候那难缠的病公子，真是一番苦差事，这头辛苦的槐序姑娘，打扮的倾城绝艳，美滋滋的躺在软榻上，吃着毋二少吃不了的东西，跟姜辞姑娘家的亲热，眼红死了对面的贵公子。

闲暇时遇到没有风的日子，便将卧房的窗子打开，毋添侧靠着软榻，同姜辞面对面品茶，院子里的秋千架好了，槐序就在院子里荡秋千。

日前同盛坊赵妈妈下了帖子的时候便已说明，毋二少性情不定，不知什么时候便想听曲儿，一刻等不得，为了方便，邀槐序姑娘在毋府住到毋二少病好，连日来的局子一律推了，酬劳加倍，赵妈妈这才放人。

槐序今日穿了一身绛红色的裙子，裙摆是一层层的薄纱，行走间颇有仙气，今日晨起倦怠，索性连头都没有梳，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都长到了膝盖，唇不染而红，未施粉黛，秀丽天成。

在秋千上翩翩起舞，如同一个误入人间的精灵。

姜辞这几日为了照顾毋添，也住到了府里，不过她没有和槐序住一个院子，她在南苑寻了一处，离毋添的卧房很近，这是毋添的意思。

起初她也觉得有些不妥，男女有别，她应该同槐序一处的，只是毋添怕自己半夜不舒服，阿晖是男人，不如女子心细，一般的女子他又不让近身，如此这般，一堆的理由，她其实只是犹豫一下，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些来。

少年侧卧罗纱帐，面如冠玉，挺鼻薄唇，着白衣，隐约可见的伶仃骨骼，虽为男子，也同样惹人怜爱。

她说 "好"

她想，就这样吧，往后的一辈子，就这样过吧，她想，护着他一辈子，看着他，娶妻生子，不求蟾宫折桂，至少平安到老。

傍晚，槐序抱着她的琵琶，站在了院子里，抿唇轻笑，衬着天边的晚霞，犹如一朵含苞待放的水中青莲，绝美中带着稚嫩，起风了，院子里的杏树开了花，花瓣随着风飘落下来，红白相间，十分好看。

姜辞伸手抵住下颚，感叹 "真美"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毋添也点头称赞，难得的没有损她。

她坐在院子里，素手弹起了琵琶，朱唇轻启

"春未老，风细柳斜斜。试上超然台上看，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

窗外花瓣乘风起舞，佳人咏歌，窗内二人饮茶品茗，各有心思。

毋添说 "下月柳大帅做寿，邀了一堆的达官贵人，还有外宾，人太多了"

"哥哥说，我若不想去也可以不去，同柳大帅说一声即可"

"......"

"哥哥又说，柳大帅爱听戏，专程去外地请了个戏班子来南京城，路途遥远提前下了邀帖，现下都快到城里了，听说未来一个月会住在北巷公馆呢，柳大帅的私宅，方便戏班子排练"

他兴致昂扬，糕点沾了唇，姜辞拿出手绢替他擦去，少年愣了愣，不自在的偏过头去，姜辞只道他是害羞，将手绢放到他手里，转头笑道

"听说了，那日你哥哥还交代我，若是你要去的话就给你少留点作业呢"

毋添正要说话，槐序一曲毕走了过来，见姜辞在吃糕点，手背在身后弯腰将头伸了过去，笑眯眯的张嘴。

"啊~"

姜辞笑，将糕点掰了小小的一瓣，送到了槐序口中，槐序小口嚼着，心满意足的坐下，毋添嫌弃道

"多大的人了，吃东西还巴望着别人手里的那口，自己没有手吗"

槐序不理他，对着外面大声道 "二竹下来吧"

不一会儿，就看见二竹顺着梯子下来，手里还提着两个篮子，一个空了，一个底部还剩点花瓣。

姜辞惊讶失笑，毋添眼中的嫌弃更加明显，恨不得整个人都离她远远的。

"我说花瓣怎么这么多落着没完，原来是你让二竹上去给你撒的花瓣，丢人不丢人"

槐序优雅的翻了个白眼，指尖还捏着个杏花瓣 "这有什么丢人的，你院子里花瓣这么多，既然早晚要掉，还不如为我所用"

"......"

毋添说不过她，嘴里嘟囔着，大约不是什么好话，槐序不理他，将他面前的那盘子花糕拿了过来，捏起一块放到嘴里尝，只尝了一口便放下了，擦擦嘴道

"这糕点不好吃，明儿我让二竹去西桥头新开的那家蛋糕店买两块小蛋糕回来"

毋添闷闷道 "带来有什么用，我又不能吃"

毋姜怕外面的东西不干净，这几日不让他出门也是怕他嘴馋忍不住乱吃外面的东西。

槐序道 "就是吃给你看的"

"....谁把这人叫来的？！赶紧！赶紧让她走！阿晖！"

"......" 姜辞有些无语，楼外有丫鬟叫着 "姜先生，您要的东西到了"

毋添还在和槐序大眼瞪小眼，姜辞拍拍手起身去开门，进来的时候手里捧了个不大不小的布包，毋添眼尖，问

"这是什么？"

槐序也是满眼的疑问，姜辞勾了勾唇角，此时天已经暗了下来，外面没有点灯，院子里一片漆黑，毋添也发现了，嚷着怎么还不点灯，槐序懒散，只慵懒的坐着，姜辞放下布包顺道把屋子里的灯也吹息了，高跟鞋的声音在黑暗里格外明显。

"先生这是怎么了"

槐序也有些疑惑了，问道

姜辞没有说话，二人在黑暗中听到高跟鞋的声音似乎走向了门口处，随后是开门的声音，没有关门，毋添眯着眼睛没有动，槐序向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她看见了一丝亮光，从帘后走进来，是蜡烛，那一根根的蜡烛上印衬着的，是姜辞那张温柔浅笑的脸，她有些茫然。

"这..."

姜辞把东西放在桌上，把束起来的涟光轻纱放下来，月光从门口照射进来，又有烛光闪烁，顿时这个典雅的阁楼美的好像人间仙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