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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义气结金兰

江湖图记

柳生万万没想到沈继锋便是三帮四寨要对付的人,他本已下定决心不再理会沈继锋与天地会只间的恩怨,此时却是心头一软,又暗叹道:“唉,沈兄的功力尚未完全复原,定也难逃毒手,我说什么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殒命在此,且再帮他一次,以后再也不管了。”登时便把自身安危抛诸脑后,展开身法慢慢向前靠去。

洪煜也不怒气,只冷笑道:“哦?你要洪某光明正大吗?那咱俩就好好亲热亲热。”说话间飘出三丈便向楼上冲去。

柳生见情况紧急,揭起一面瓦片当做暗器便朝洪煜打去,他出手时施了巧劲,这瓦片在半空中又裂成数块,如漫天花雨一般,夹风携气尽数扑向洪煜,倏忽便至。他这下出其不意,天地会众人这才发觉,急喝道:“堂主小心。”洪煜骤听得后面破空声响,硬生生把身子横移开了七八尺,偏落于左首处。

这一手空中移形换位非高手不能为之,柳生不由暗喝了一声:“好。”那些碎砾却尽数钉到了墙板上。

沈继锋大笑道:“哈哈哈,若小爷让你伸出脖子来赏你一刀,你会乖乖献出来吗?想不到洪堂主竟会天真到求人来做这种事,真是荒之大谬,可笑之极矣。”

这声音边说着却是往后迅速远去,顷刻间便响起兵刃厮杀和谩骂叱喝之声,洪煜震怒道:“宰了他。”身子一晃急忙追了上去。

柳生见已达到目的,便要撤走,但身后的院子中蓦地窜起四条大汉挡住了他的去路,心一沉道:“糟糕了,一时情急竟没察觉到还有这些人埋伏在这里。”他这略一耽搁后面的人也纷纷抢了上来,把他围堵垓心,崔老二见又是他,怒道:“又是你个臭小子。”

沈继锋本从那二楼上短刀护着,穿窗而出,见没有人便疾往北面逃去,怎料才走出不到三十丈,忽热间闪出几柄亮晃晃的刀剑向他杀来,幸得他早有准备,即运起十层功力劈脸砍去,“噹!”一人与他对了一刀瞬间便被震得鲜血狂喷倒地不起,他顺势一挑便要砍开另外几柄杀来的刀剑,却被硬生生逼回一步,就此没能突出这包围圈。

柳生眼见这些人都毫不费力便跃上了房顶,知道均是武林好手,便耸肩苦笑道:“崔兄,莫要生气,大家只是误会一场而已。”他却知若再拖上片刻,对方高手聚齐自己便也走不了了,嘻笑间长剑掣出一招“仙人指路”便向右首房脊上的一人刺去,但这一剑去势虽强却留了三分余力,只在伤敌突围,却不想害人性命。

那被突袭之人使一双铁锏,见他来势极汹,急忙双锏划圆护在身前,怎料柳生却只顺势一撩,剑尖拨开铁锏,已带着向旁边杀来的另一人击去,而这人见他这一剑中携杂着二人力道,哪里敢攫其锋?往后便滚,他即又身体微侧避过两面攻来的刀剑,冷哼一声却是返向往后面那人刺去,此人正是崔老二。

崔老二知他厉害,左掌一划劈掌来击他下胁,右手却施展擒拿手欲锁他手中宝剑,他疾长剑一颤把手腕翻转,剑尖已自下而上返来削崔老二掌缘,又斜刺一脚踢开迎上的杀手,这一下变招迅速,崔老二忙收左掌,右掌却往前一推打到剑背上,“嘣”怎料竟是触电也般往后弹开,瞬间脚下青瓦“咔嚓”作响连连碎开。

沈继锋只觉右臂隐隐酸麻,便知这些人均是厉害角色。

原来他自从烟雨楼出来之后,在洛水街转角的大楼下发现了本帮的联络讯号,急忙循着记号来到这处“陈记”客栈,也由于喝了酒一时竟没发觉被人跟踪,待得洪煜带人杀来时他才警觉,于是早隐在暗中观察,决定出其不意杀到对方两个探子先声夺人,再携余威冲杀出去,此时他心中着急,知道功力恢复不到十层,若被洪煜缠上便再无突围机会,当下顾不得大耗元气,全力朝着众杀手劈面猛砍。

他的旋风刀法,本轻快迅疾收驰有度,但值此生死攸关之际,每一招发出俱是狠辣搏命的打法,出手便越来越重越来越快,但这样一来却狠辣有余沉稳不足,眨眼间身上便已有两处被利刃割破,幸得只伤了皮肉。

他暴喝一声一招“劈山撼岳”似惊涛拍岸,砍杀一人,刀芒暴涨间白光划过又一人惨哼倒地,他却也有添了一道伤口,至此瞬息间他砍杀了四人,但自己真气亦是激荡不已,却不敢稍停即提气纵出,怎料后脑生风,却是洪煜双手一划“呼”的两掌已向他打来。

崔老二闷哼一声血气翻腾,他当日在船上与柳生对掌时功力隐在伯仲之间,万万想不到这短时间不见柳生竟能如此厉害,忙喝道:“一起上。”

其实柳生在经历几场大战后内功剑法都已经突破,更重要的是当日在林间他破而后立,体内的另一种神功已经萌芽,早非吴下阿蒙,若非适才他只出了七八分力,又在分神应付其他人,只这一下便可将崔老二震下房顶。然而他却也并不轻松,想不到这些人每一个都这样厉害,筹思道:“适才险些中招,若我再这样轻敌只怕今日就交代在这里了。”也不敢再留余手,全力突围。

洪煜出掌之时与他尚有七八丈,然倏忽间掌力已透四五丈之内,沈继锋深知这劈空掌霸道非常,其掌力可击两三丈余外,只一瞬便觉气息滞窒,大骇之下只得运起短刀破开掌气,一咬牙止住退再使一招“劈山撼岳”回身向洪煜砍去。

洪煜见他反扑,冷哼一声又出两掌,后掌推前掌,力道叠在一起,如狂潮怒涌推出,“轰”两道气劲一撞,沈继锋连退五步,却顾不得擦拭嘴角鲜血,心狠道:“能否活命全在这一刀之上了。”往上一翻一招“雷公击顶”运起所有力量背水一击。

洪煜正被他先前亡命一刀震得手臂发麻,正要调气,见他这一刀又似一道闪电劈来,实是在拼命,以他之能亦不敢硬接,当下冷哼一声,双掌连划三圈幻出层层掌影护住,往后荡开。

沈继锋一刀劈在掌罡上去势被削弱了一半,喷出一口鲜血,却又是一招“劈山撼岳”携余势再次砍下,洪煜即右掌斜斜推出,与刀身一触,左掌一翻又急忙叠上,却觉胸中浑浊难当,闷哼一声斜划封住飘退三丈。沈继锋却被震飞撞穿一榻木墙,幸得他有混元功护体,立即又穿出另一面墙逃了去。

这一切实在几息之间,天地会的众杀手赶上已来不及,洪煜铁青着脸道:“先料理了那个小杂种。”

柳生长剑舞作一团青光,剑影织成剑网与十几人斗成一气,余光瞧见客栈方向又有几人朝这边掠来,叫了声:“得罪了。”连使两招“拨云探月”青光若隐若现,即有两人“哎呦”声中中剑滚开,但随即那赶来之人又堵上填补住空缺仍把他围在中间,而那滚倒二人见受伤不重,复又跳起来加入围攻。

他不由得暗暗叫苦道:“我不想伤他们性命以至结下化解不开的仇怨,这下如何是好?”这一分神立即左腿裤管便被划破,险些受伤,不由怒喝了一声手中剑风也电似的掣出,刺倒一人,暗道:“只能对不住此间的主人了。”足底用劲一踏,瓦椽寸寸碎裂,那天地会众杀手只见他人影一闪,已从裂口中滑落。他则刚一落地便急往左面撞穿墙而出,即有七八人纷纷也从裂口追下来,另外的则包抄围堵。

沈继锋飞檐走壁,一连跑出三百余丈,见没有人追来,才兀自躺在瓦面上喘粗气,喘了几口又露头瞭望,俯耳倾听,确定没有追兵才放下心来,暗叫惊险,若非他混元功近日来已有所小成,今日势必葬身在这里。便略作调整,把真气运作几周后疲软感觉稍减,才想到:“刚才有人帮了我一把,让洪煜没能在第一时间追上,我才有机会突围,此人必是帮中兄弟,得去看看情况怎么样。”便展开身法朝南边绕了个圈子,又悄悄向客栈方向潜去。

柳生刚破墙而出,便觉一道凌厉的劲风从天而降,大惊之下不及细想,长剑点划太极,使出紫阳剑法中的防御招数“移花接木”,原是洪煜鹰击长空自上而下,挥掌压来。他甫才一接触剑法便为之一滞,后背即露出破绽,正好撞墙追来的三人在后,觑见机会直把诸般兵器纷至袭来。

他正自难以抵挡,灵光一闪道:“来得好。”即把内劲由刚转柔,洪煜的千斤掌力瞬间压下,他即大喝一声顺势一引,便使之与袭来的几人撞到一起。

“轰”所有人乍合倏分,他虚虚荡荡踉踉跄跄才稳住,背脊上冷汗直冒一丝鲜血已溢出嘴角。适才他能完成这样的移花接木实有莫大的运气成分,剑宗这招本是化解转移借力打力的招数,然而似他刚才这样铤而走险,在完全受制的情况下,强行借对方之力来抵挡另一方,实是连玉衡子也从未有过的壮举,一来是洪煜先前受沈继锋亡命三击真气受挫,二来也是洪煜身在空中发掌后不易回收,而他亦是强行承受之后,再在千钧一发之际转将出来,若非最后生出了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的极阳之气,他实已经脉受损。

洪煜冷哼一声往后飘开,那三名天地会杀手仰天齐倒,撞塌墙壁奄奄一息。二十几个杀手这才赶上又把柳生围在了垓心,他心道:“这次完了,不过他们既返过来对付我,沈兄该已脱险了。”却是一喜,不过随即又有一阵心酸和失落。

因为他此时既希望沈继锋走得远远的,却又希望他可如自己这样不顾安危现身相救,内心矛盾已极。

崔老二恨恨道:“堂主,就是这臭小子上次坏了我们好事。”洪煜青着脸冷哼一声,因为他适才这一掌险些毙了自家三个兄弟,而他自己也着实不好受,想要缓缓,暗想自己出其不意又占到天时的一击,竟未能重伤柳生,不由暗暗皱眉。

柳生忽又自责道:“柳生啊柳生,你若施恩图报且不妄称名门正派?”即收敛心神,肃然道:“洪堂主,在下有话要说。”此时沈继锋绕了一大圈已来到,认出了他,却皱眉道:“柳生?”

洪煜冷冷道:“你连坏本帮两次大事还有何话讲?”柳生作了一揖道:“在下剑宗弟子柳生,绝无意参与贵帮恩怨,只是我们同为中原武林一脉,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慢慢商量?”洪煜却冷笑道:“哈哈哈,人道你剑宗企图独霸武林,果然不假,不过别人畏惧你剑宗这群伪君子我姓洪的却不放眼里,你胆敢染指本帮要的东西就是死罪。”

一众杀手极速围了上来。柳生大喝道:“慢着,此事是在下个人与你天地会的干系,本宗却毫不知情,一人做事一人当,请洪堂主不要中伤我剑宗。”洪煜横眉一竖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便就这样装腔作势,果真是得剑宗真传啊,不过天书你也无福消受了,动手。”

柳生一怔道:“天书?”只一瞬间天地会的杀手便早杀了上来,忙举剑苦战。

沈继锋早把一切瞧在眼中,却在想:“我和他道路殊途,亦无深交,这阵子虽一路同行,终是他坏我好事在前,也算不上多少恩义,若是现在出手救他,只怕谁也走不掉,得不偿失。”兀自青一阵紫一阵犹豫难决。

柳生蹙额紧唇,三尺长剑舞成剑网把自身护在其中,初时尚能在十来招中递出一两剑刺敌伤人,但对方人数众多,又是轮番上来消耗他,不一会儿已只能奋力防守,且每一下兵刃相撞都感体力难支真气难继,更重要的是洪煜还一直在旁虎视眈眈随时有可能给他致命一击。

即有两人双剑合璧联袂杀来,角度亦刁钻之极,缠得他无法抽身闪避。他即冷哼一声一招“雾里探花”以攻代守,一剑快过一剑,瞬间三剑叠出刺倒两人,然而却被一众杀手力道牵引,现出一瞬破绽,洪煜即冷笑一声翻掌打来。他此时泥足深陷欲罢不能,只道:“休矣。”

怎料洪煜掌发一半,却脑后生风,一道寒光刀气瞬间侵来,他暴喝一声两掌一收便疾往后滚,此番强收自己全力发出的掌力,实不亚于挨了自己一掌,真气倒流,险些吐血。

原是沈继锋一番天人交战后,觑见洪煜间隙挥刀杀来,他此时亦是强弩之末,眼见洪煜闪开,刀势一转便改劈向正围攻柳生的几人,登有一人被他齐头斩倒。

柳生大喜道:“沈兄。”压力倏减,长剑陡然变快,把身后几人也罩在其中。沈继锋更不多话,运力猛杀,瞬又有两人肢体横飞而死,柳生眉头一皱道:“沈兄手下留情,莫要滥杀无辜。”手中不减,刷刷几剑逼退两人。

沈继锋冷笑道:“你再这样缚手缚脚,我俩就是他们的刀下之鬼。”说话间一柄长剑觑机而入,登刺中了他左肩,一缕鲜血直射到柳生脸上,他暴喝一声短刀一扬,即把那人连剑带臂砍了下来。

柳生骤然一惊,心道:“若我自己一死何惧?只是沈兄现为救我而来,决不可连累了他。”剑光暴涨刺倒几人道:“沈兄你快走,我殿后。”

沈继锋却被激起了血性,义愤填膺道:“大家手足兄弟,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柳生内心感动亦忘记了什么门规戒律,振声道:“好兄弟。”更打定主意拼死也要护沈继锋活着离开,两人士气大振登又杀翻了数人。

洪煜阴鸷道:“你主动回来最好,不用谦让,你俩谁都要死。”一掌便向沈继锋打去,他这一掌发得极巧,沈继锋正与人憨斗,冷不丁防,而且他此时以逸待劳更是势在必得。

柳生转身瞧见,大呼道:“小心!”一剑荡开敌人,左掌探出却只和洪煜掌缘一触,便脚下摇晃身不由己往后面的刀剑上撞去,洪煜的掌势被他一阻,沈继锋便险险避了开,短刀斜砍,又顺势劈开了他后面的利刃,叫道:“往这边走。”他得此一缓略一回神,随着沈继锋退进了陈记客栈中。

那店老板见俩灾星复又进来,惊慌失措,连同俩伙计和一概投宿的客人,一窝蜂便向外涌,天地会的一众杀手为人流所阻,又不敢在此滥杀,只是拳打脚踢喝声叱骂,瞬间便有数人中招,滚地呻吟难起,洪煜责令一众杀手又把客栈团团围了起来。

柳生苦笑道:“沈兄对不住了,今次连累了你。”沈继锋觑见天地会已将客栈团团包围,情知已再无突围可能,现在后悔也没有用,叹道:“事到如今还说这些做什么?你我同心协力纵是战死了也不枉相视一场。”而心中却是无限的悲凉。

柳生热血上涌道:“大丈夫死则死矣,这些人如此蛮横不讲理,不过想要取我们性命也非易事。”沈继锋突然语气冰冷道:“柳兄你与我相识当真不是为了天书吗?”柳生一怔道:“什么天书?”沈继锋却避而不答又反问道:“柳兄离去之后又怎会出现在这里?”

柳生一赧,便把他离开后无意听到洪煜等人谈话,本又是跟过来瞧热闹的事情简略说了一遍,才道:“没想到这三帮四寨这么多人联合起来是要对付你,唉说来惭愧到最后反是我拖累了你。”沈继锋心道:“这林青青怎会是要对付我?我与她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看起来他果真是不知道天书在我手上。”便道:“此事休要再提,我俩几次死里逃生仍是要丧命于此,便是天数难违。”柳生道:“好一个天数难违,只是没想到我初踏江湖便是生死两茫。”

沈继锋突然道:“柳兄你可有兄弟姐妹?”柳生叹气道:“小弟从小为父母所弃被师傅收养,便是有也是没有了。”念及于此,想到自己这一生实为师傅所赐,而现今自己却无机会回报半分师恩,好不伤感。沈继锋却笑道:“想不到你我身世亦是这般同样可怜,如今我们意气相投同生共死,不如结拜为异性兄弟如何?到了黄泉路上也好相互扶持,同为照应。”

柳生心道:“沈兄如此有情有义我怎能辜负他?况且人死之后全为那十殿阎罗座下的小鬼,世上已再无我一人,还分什么派别正邪吗?我生来是个弃儿,临死还有了个兄弟且不痛快?”便大喜道:“小弟求之不得。”又道:“小弟十里有九。”沈继锋大笑道:“好好好,愚兄痴长四年。”便自往柜台上取来酒水,当即相对拜了八拜,揭开泥封各灌了几口,柳生叫道:“大哥。”沈继锋挽手道:“好兄弟。”开怀大笑豪气干云。

沈继锋把一整坛酒举过头顶,酒瀑直泻到脸上,摇摇头酒花四溅,一振精神道:“二弟,咱们喝了这酒杀将出去,你我大好男儿死亦要死得轰轰烈烈。”柳生即“咕隆咕隆”猛灌了几口,烈酒入喉豪气冲霄道:“大哥说得对,我辈男儿问心无愧有何惧之?唯一死耳。”运劲便把手中酒坛向外打去。

恰此时一个杀手正夺窗进来,横起一刀将酒坛劈碎,却只见寒光一闪已被柳生一剑穿喉,沈继锋亦踢飞一条长凳向左边两人打去,大吼一声砍杀过去。

不多时天已蒙亮,“陈记”壁破瓦残遍地血肉,左近的街上尽是血迹斑斑触目惊心。二人搀扶着站在一堆废墟中,满身是血,旁边横七竖八躺着一地尸体,柳生冷冷道:“大哥,洪煜这厮要用火攻了。”沈继锋啐了一口血水道:“我兄弟俩今日杀了他们这么多走狗,也不亏了。”心中却在想那城中的记号是谁留下的,怎么始终不见援手。

洪煜正着人手抱薪取柴堵在门口,脸沉似水,现在只想把这两人烧死之后,再从尸体中寻找出天书方才能泄心头之愤。他以一堂至尊忙碌了大半夜,未建寸功,还白白折损了地网堂二十几名兄弟,实是平生第一奇耻大辱,抽出一根火把就要抛过去。

怎料忽有人喝道:“住手。”紧接着“嗤”的一声一支传讯烟花冲天而起,刺破空际炸出一个五彩斑斓的“酒”字,掌声响起从二楼下来一人。柳生两人不由同时一惊,均没想到有人已瞒过他俩潜到了如此近处,可见此人的身手是何等的高明。

这人是个文士装束的男子,头髻逍遥巾,身形修长儒雅,润白的脸上胡须剃得干干净净,一边鼓掌一边笑道:“两位小兄弟慷慨就义肝胆相扶,世间英雄莫过于此,在下佩服。”便往外走去。

有俩杀手见状忙把两支火把朝柴堆上投去,这文士冷哼一声只袖袍一拂,这两火把竟在空中齐齐倒转,返向那二人打去,两人慌忙长刀劈开,一时火星四溅。虽未伤人,但他举手间弹回火把再分袭二人的功夫,确是行云流水潇洒之极。

洪煜教住属下,冷笑道:“诸葛兄的‘控鹤功’已然大成,可喜可贺啊。”他虽说得客气,但语气冰冷却满是不屑之色。文士也不以为忤,拱手道:“小弟初窥门径让洪兄见笑了。”

原来他这“控鹤功”是把真气运行于体外,用巧劲御物伤敌的技巧,属使暗器的上乘功法,似刚才这样在空中改变物体轨迹,做起来自比常人容易得多,但真正功力却不一定在洪煜这样的高手之上。

洪煜厉芒一闪,冷声道:“诸葛兄现身在此有何指教?”文士道:“小弟看这俩小兄弟同生共死,大难临头仍义结金兰,慷慨共赴,实是至情至义之人,死了可惜,洪兄可否瞧在小弟的薄面上放他俩一条生路?”洪煜冷哼道:“不知诸葛兄何时也这样拐弯抹角了,但要这两人,只怕你的面子还不够。”

文士一怔道:“此地是我醉仙居的地盘,还请洪兄三思。”洪煜须发一张怒笑道:“仅凭你一个诸葛隐洪某还未放在眼中,这两人本帮志在必得。”诸葛隐面色一沉凝神暗戒,原来他在先前双方混战时便已到来隐伏在客栈中观望,把柳生二人几番剧斗喝酒结义之事尽数瞧在了眼中,心中也确实对两人钦佩,但更多的是考虑到若让天地会公然在他醉仙居的地盘上放火杀人,传出去于名声有损,故才出来,但对于沈继锋身携天书一事他醉仙居却是并不知情。

忽又是一阵大笑传到:“哈哈哈,洪堂主好大的威风,若再加上元某够不够?”声音初始还在七八十丈外,语才刚落却已到二三十丈内,转瞬一个青衫老者便从房顶落到街中,身形却不见丝毫摇晃,不多时又有七八个各执兵刃的汉子飞奔而来,一排落到老者身后。

柳生暗暗吃惊,情知这老者实是不弱于洪煜的绝顶高手,而沈继锋则剑眉深锁心事重重。

洪煜青筋炸裂,喝道:“元稹,你敢和我抢?”元稹冷笑道:“有何不敢?”却暗想:“我和他抢什么?”但是话已出口阵势上便不能输,洪煜心想自己这样劳师动众,不仅天书没抢到,还损兵折将颜面何存?眼见把二人逼得精疲力竭,怎肯拱手相让?怒发冲冠身形一摆“呼”的两掌便向元稹打去。元稹冷喝一声横掌当胸,左手自下而上穿出形成环抱之势,倏忽间便对了两掌,双方的人皆只在两侧压阵,不敢上前。

沈继锋低声道:“快运气疗伤。”

直似响雷阵阵,他二人只是以掌力连续火拼,不一会洪煜一掌打出却被震退三步摇摇摆摆,而元稹只微微一侧身,醉仙居一方即爆起震天喝彩。

元稹冷冷道:“洪兄,你现元气耗损现在未必是元某的对手,你我还是罢手吧。”洪煜青着脸,他现在的状态确实不是眼前这同级数高手的对手,但天书却是他志在必得之物,便冷哼道:“你醉仙居定是要染指我天地会之事?如此洪某只好如实禀报鄙上了。”

元稹冷笑道:“洪兄到我醉仙居地盘上拿人可曾知会本居?你如此肆无忌惮在这里杀人放火纵便是江帮主亲来亦无礼可讲。”洪煜道:“这么说元管家可想好了是要与本帮开战?”

元稹一凛,心想:“究竟是什么事严重到了这个地步?天地会现在盘龙踞虎兵强马壮,实不宜结仇。”便道:“志隐,这俩小兄弟你可认识?”诸葛隐答道:“不认识。”元稹眉头一纵即又舒展道:“敢问洪兄这二人与贵帮有何仇怨?”

洪煜心想:“难道他并不知道天书的事?”便就坡下驴道:“这二人拿了本帮一件极重要的东西,若元兄把他们两交出来,洪某感激不尽,此间损毁一律双倍奉上。”

元稹略一沉吟道:“这两人虽与我醉仙居无任何瓜葛,但现在我若把他们拱手交给洪兄你,不合武林规矩,更有损我居声誉,不如折个中,我劝这二人把东西交还给洪兄,而洪兄瞧在元某的薄面上暂且饶过这两人,待他们离开我醉仙居一切悉随尊便,如何?”

洪煜寻思道他此行的目的主要便是天书,至于杀这两人却可来日方长,便冷笑道:“嘿嘿,不是洪某不给你面子,只怕这两个臭小子未必肯听话。”元稹冷哼:“若他俩如此不知进退,只好随洪兄处置了。”即沉声道:“两位可听清楚了老夫的话?快把东西交还给洪堂主,免得丢了性命。”

二人早听到清清楚楚,柳生心想:“这醉仙居倒很有道义,我却不可连累了他们。”便道:“元前辈的好意我们领了,这天地会挖空心思诬蔑于我,无非是想要我俩性命,我们这就冲出去与他拼个你死我活。”洪煜冷哼一声目光如电扫向元稹,后者只暗道:“两个臭小子不识好歹死不足惜,若我交出去只怕连累了我醉仙居的百年威名,现在要主动送死便再好不过,武林中也无话可说。”

诸葛隐忙劝道:“钱财乃身外之物,留得青山在还愁没柴烧吗?两位小兄弟还是把东西交给他吧。”这几句话却是发之内心,原是他见二人有义气又视死如归,心中佩服,便真以为他俩是拿了天地会的重宝,故此规劝。

沈继锋冷笑道:“他天地会不去烧杀抢掠便是别人的福气,又有谁会去抢他的东西,本人更不稀罕。”洪煜冷笑道:“元兄,这俩臭小子似乎并不领你的情啊。”元稹冷哼道:“元某也仁至义尽了,你二人自己出来吧。”

怎料沈继锋眉头一皱突然道:“元管家重情重义在下佩服,罢了,浑来这天书本人无福消受,便赠与元管家吧,诸葛兄接着。”即把一块黄色的东西扔给诸葛隐。

柳生又与元稹同时一怔:“天书?”

诸葛隐糊里糊涂接在手中,还没反应过来,只觉此物虽似黄布,却非丝非革触手柔软冰凉。然就此时破空声响,却是一道白光激射而到,事出突然无半点征兆,他仓促间不及细想,随手就把手中黄布朝暗器打去,急护住面门往后闪开。

洪煜大喝道:“动手。”身形一晃闪过元稹便向黄布抢去,接着“嗤”的一声响,原来那白光是一柄三尺长剑,长剑钉上黄布疾射而出,但意外的是并没有刺穿,反带着一起钉到了房柱之上。

而洪煜在一闪间已到了一丈之内,忽一道人影快如鬼魅劈面杀来,他急左掌一翻向上劈去,右手却仍去抢那块黄布,但只与对方一触便觉一道劲力攻向心脉,惊骇之下右手疾回划掌劈出。

“嘭”他由于元气不继竟被震了开,暴喝一声再次扑上,怎料这眨眼间对方已拔出长剑,剑光一闪便如风似电压将下来,洪煜怒道:“两仪剑法?”急忙腾挪闪躲,暂避其锋。

天地会一众杀手尽数围上,元稹已然明白真相,急喝道:“快围住他,莫让他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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