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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自古功与过

江湖图记

吕戎两次相会已隐隐瞧出了柳生剑法的门派皱眉不语,陆瑾则自顾及身份,在没有童官命令之前也不会出手,只有几个小喽啰张牙舞爪围了上来。沈继锋瞧出了端倪,只是冷笑道:“你自己何不亲自上来,却教这些虾兵蟹将上来送死,是贪生怕死吗?”

余通只涨得面色通红,连连向陆瑾使眼色,无奈对方却无动于衷,骑虎难下怒喝一声道:“你这小贼冒犯我帮便是死罪,我就亲自解决了你以扬帮威。”抽出一把雁翎就冲将上来,忽童官喝道:“住手!”余通佯装道:“义父?”童官手一扬已打了他一记耳光,喝道:“你在外面横行霸道挑弄是非,还不知错吗?”

这一下可谓大出所料,但沈继锋却暗中冷笑不止。余通不明所以满腹委屈道:“义父这俩……”还没说完又吃了一巴掌,打得他晕头转向,陆瑾看不下去上前道:“请帮主息怒,念公子是初犯且饶他这一次。”童官冷冷道:“陆兄不必为这竖子说情,他行为不端终得两位少侠出手教训,滚下去好好反省,若有再犯定不轻饶。”余通肿着双颊,不过他也隐隐猜到或许是柳生两人燕子帮惹不起,童官要拿他作个样子。

原来童官确已认出柳生的紫阳剑法,心道:“凭席泰如何也请不动剑宗作靠山,但他怎会来乌普,不知另一人又是谁?”心下惊疑便道:“小兄弟所使用的是紫阳剑法,想必柳继锋也不是你的真名了。”柳生冷哼道:“不错,本人柳生剑宗弟子。”童官忙问道:“不知尊师是剑宗哪一位真人?”柳生冷笑道:“家师玉衡子。”

柳生虽对童官实在没什么好感,但是众人得知他是剑圣传人却无不吃惊,童官即笑道:“原来柳少侠是剑圣前辈的高徒,久仰久仰,童某早知道是误会一场,只是见两位不肯显露真容,故才行此下策出手相试,是童某鲁莽了,望两位海涵,权且船已到燕城了,容童某略备薄酒,请二位赏光,陆兄你通知兄弟们于英雄楼摆宴。”柳生初行江湖实想不到他能转变如此之大,亦只冷声道:“在下怎受得起?”

其实沈继锋亦是惊诧无比,他虽知柳生是剑宗弟子,但绝想不到眼前这糊涂虫竟是当世中原第一人剑圣玉衡子的传人,一时间对自己被冷落反没怎么放到心上。

童官即又笑道:“柳少侠哪里话,难道还在生童某的气吗?”他把柳继锋和沈生这两个名字重新组合,亦已猜到了沈继锋的身份,不由厉芒一闪即逝。柳生却嘴角一扯,所谓“伸手难打笑脸人”,只得道:“难得童帮主这厢看得起,在下荣幸的很啊,哼谢谢了。”童官道:“两位实乃敝帮贵宾,何谢之有?请。”

一行人只在燕子帮堂内少坐得片刻,看过茶便径到英雄楼上会宴。分宾主坐定,吕戎陆瑾俱在席上,童官道:“柳少侠,还未请教尊朋大名?”沈继锋即道:“大名不敢,区区拜义教沈继锋。”童官吕戎陆瑾相对一愕,吕戎即道:“柳少侠,沈兄弟今日同来,当真是令敝帮蓬荜生辉,吕某前面多有得罪,乞望海涵,来吕某敬两位一杯。”沈继锋笑道:“不敢。”吕戎喝完又道:“吕某算是与两位不打不相识,柳少侠传自玉衡真人的精妙剑法自是不必说,沈兄弟年纪轻轻便已列位中原十大青年高手之列,皆是人中龙凤,来吕某再敬二位一杯。”

柳生本就是一江湖新雏儿,哪里懂这些酒桌套话?酒倒是爱喝得不行,又喝了,不过却也是暗自吃惊,他虽不知道这十大青年高手都有谁,但亦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心想:“怪不得沈兄这样厉害,却不知大师兄也是不是这十大高手之一?”他虽与覃兌还无话不说,但覃兌还谦卑却从未在他前面说过自己是中原十大青年高手,概因有自吹自擂的嫌疑。

沈继锋忙道:“吕老过誉了,今日承蒙童帮主抬爱,在下实在是受宠若惊,诚惶诚恐之至,小子斗胆敬三位前辈一杯。”他本来是沾了柳生的光,意欲让柳生先回敬之后再敬酒,怎奈柳生迷迷糊糊毫无这个意向,他只好就先上了。

童官笑道:“沈兄弟休要前辈晚辈的,你我等同辈论交,想你如此年轻便成了林教主的左膀右臂,江湖中无人不佩服,以后大家便是朋友,来来来喝酒。”

酒过三巡,童官又问道:“请恕童某冒昧,未知两位驾临我乌普有何公干?若有用得着之处直说无妨,但凡力所能及敝帮上下必将办妥?”却是先瞧向柳生。

柳生一怔道:“在下实是要搭船前往南城的。”童官道:“这好办,敝帮经营的客船便可直通南城,不知沈兄弟呢?”沈继锋道:“在下与柳兄偶遇游玩至此,离帮已久,亦要到南城回金昌,不过区区小事怎敢劳驾帮主?”童官即笑道:“两位的事便是敝帮的事,何来大小之分?两位只管在燕城盘桓,待得要走时只需讲一声,童某自当安排妥当。”

柳生本欲在燕城与沈继锋分手,但现在两人一来又顺路二来又有方便船可以搭,况他本亦又多有不舍,只好再一同前往南城,又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忧心道:“已耽搁了这些时日,正事要紧。”便道:“不知童帮主的船今晚可有出发的?在下因有要事在身着急赶往南城。”

童官一怔道:“少侠这么着急么?只是今日天色已晚,两位便请歇上一宿明早童某定安排妥当,保管二位顺利到达南城。”沈继锋本就求之不得早日回到北方,也不说话。

席散后柳生两人自被安排宿处就寝,而童官吕戎陆瑾三人却沉着脸回到了燕子帮的密室之中。

吕戎道:“帮主,崔老二那日来说这俩小鬼在湘水客船中抢走了他天地会的东西,看来此言不虚。”童官冷笑道:“他天地会不去抢别人的东西就是做好事,他又有什么东西值得剑宗和拜义教来抢的?”陆瑾道:“那我们怎么办?难道就这样放着这俩黄毛小子大摇大摆的走吗?”童官冷哼道:“余通这竖子也太不长进了,让他俩收拾一下正好知道些天高地厚。”

吕戎又沉吟道:“只怕天地会那边不太好交代。”童官道:“天地会近年来越发过分,只是剑宗和拜义教我们也惹不起。”陆瑾道:“如此来只好回天地会那边说没用见过他俩,只是他们在乌普闹得上下皆知,日子久了未必能瞒得住。”童官冷哼道:“他知道了又怎样?我燕子帮可不是清风寨,不过我并没有打算瞒着他。”吕戎冷哼道:“只要这俩臭小子出了我们的地盘,是死是活与我们何干?”童官冷笑道:“不,我们不仅要让天地会知道,还要把消息散播出去,我看此事没那么简单,这二人天地会既然要动他,就让整个中原都知道是他江海天干的,让剑宗和拜义教来收拾这老贼,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把这俩小子安全送到南城,吕兄你辛苦一趟于今夜便启程赶往南城,把消息散布出去。”

翌日一早柳生二人便上了燕子帮直抵南城的运客船,东方才将现鱼白就出航上路。在童官的扶照下二人大享特权,既住得舒适又得以饱览沿途的锦绣风光。

从燕州到淮州一段航道平稳,景致极是秀美,北面是西接剑门关东抵天鼋湖的坤源山脉,南侧则是俊秀挺拔的老妪山,处处壁立千仞嵯峨峦削,飞涧流瀑府壑举霞,山顶往往连天接地高入碧霄,气聚成雾缭缭绕绕飘飘渺渺,直教人观赏不尽。

他俩每天或出舱赏景怡养心情,或彼此谈心闲聊,夜晚则正常休息固养精元不自觉已到了淮州,遥遥可见朱甍碧瓦鳞次栉比,便知这淮州城的规模必不在樊城宁州之下,又由于地处两河交界口其繁荣程度可想而知,二人知此地属天地会地盘,彼此心领神会便进了船舱,柳生看得新奇却在心里筹思道:“我与天地会并无深仇大怨,此去把事情办妥了定要到仓州淮州这样的大城游历一番长长见识。”

从淮州到南城又约莫六七天的船程,途经镇远到仓州,之后转入洛水,再经荥城最后才到达天鼋湖畔的南城。由于此段航线是通衢干线,风景自与别处又是不同。

淮州到镇远段河面阔近百丈,水势平缓河道安稳,那南来北往的客船、货船、沙船、渔船等直似过江之鲫络绎不绝,其呼喊声号子声杂成一片,端的热闹非常。在沿河岸边又多有平稳之地,或筑有店舍酒肆供来往客商休憩补给,亦或有搭建茅舍屋棚者,便是渔民百姓的安乐居所,时时可见有各色舟船泊于岸边,生意兴隆,足可见此方水土的富裕程度。

柳生尚是首次见着这样的光景,于心中称赞不迭。

过了镇远河道却又转险奇,忽然间便又回到了那高山流水碧波千里的世界,放眼望去俱是刺天的高峰,列嶂环围,万叠险峰参差不齐,风来云往烟雾氤氲,云山迭翠,碧峰映水,不同处只在于来往船只不减,把景游客奇多。

沈继锋见他不知介绍道:“此段名为‘乾元峡’峰高水险,气象宏观,是中原极负盛名的峡谷之一,自古以来极受文人侠客的青睐,又尤以这段奇峰怪石,突兀嶙峋,峭壁屏障,最是受人喜爱,曾得‘峰与天相连,舟从地窟行’的美誉,自天地会占据仓州淮州以后,大兴水利疏通航道,清除险滩暗礁,尤以近两代帮主最为频繁,不惜劳民伤财几至天怒人怨,到了江海天手上又联合出云帮,再加整造,才有了今日这般可夜行无阻的盛况。”

柳生不由暗暗佩服,心想:“帮会割据,强租暴敛,是为我正派鄙夷的重要原因,单看这般开凿上百里的航道,便不知死伤了多少人,破坏了多少幸福美满的家庭,但如今航道通享百业更兴,其富饶繁华却是先前绝难以比拟的,这份功业却也该归属于天地会,实是功过难评,再单看这千余里的生意营运在他天地会的治理下井然有序,便知江湖帮会实有我名门正派所难及之处。”便叹口气问道:“若依沈兄看来天地会此举功过如何?”

沈继锋一怔,随即沉声道:“若依本人来看,既是有功亦是有过,掘滩摧礁致使上万青年壮力折损,以至镇远淮州到仓州一带战乱四起鲜血横流,此为弥天大过,但自航道肃清以来,船经淮州到仓州较之前节省一日以上航时,又可数船并航,几无触礁沉船等事故,再之天地会清扫流寇,设立关卡使匪徒再不敢抢船劫船,单看近些年这沿途的生意是何等的兴荣,便知此举又功不可没,所谓‘前人栽树后人纳凉’莫不如此。”

柳生见他虽与天地会是死对头,但是仍能予对方这样公正的评价,足见胸怀广阔是一个是非分明之人,暗自钦服,又想道:“看来我以后也该重现审视帮会中人,若一味地妄自尊大以名门正派自居,反显得心胸狭窄落了下成。”又思及曾听覃兌还讲那出云帮的二当家薛麟,曾在宁州大会上助拳姚化元,现在又见两个帮会合力修葺水道心下好奇,忙问道:“沈兄,你说出云帮参与了其中,不知这出云帮又是哪里的帮派?”

沈继锋望着两边的山崖道:“此事得从这座山说起,此峰名为乾元锋,是坤源山脉的最高点,若站在乾元峰顶便可尽观上百里金沙河,此亦是这乾元峡名称的由来,这出云帮总坛便在乾元峰上,叫做乾元宫,其大当家张炎是齐名江海天的武林人物,出云帮本在西昌一带活动,但畏惧铁剑门,所以与天地会连成一气,已呈结盟之势,若我猜得不错,镇远的生意中便有一股属于出云帮。”

柳生只觉这出云帮怪怪的,竟然把总坛设在山顶,还起个乾元宫,实不像帮会的作风,而江湖帮派势力实在错综复杂,大为费神,更没想到此时竟和铁剑门有些关联,心想天地会有张炎这样的高手加盟,其实力只怕是铁剑门也不敢小觑,便自嘲道:“小弟对江湖之势实是井底之蛙不值一哂,沈兄的江湖阅历和地理如此丰富,果是读万卷书还需走万里路,小弟佩服。”

沈继锋笑道:“在下对中原的地理山川和江湖形势确实下过一番功夫,身在江湖很多事情身不由己,不过以柳兄如此一身本事,相信过不了多久定会扬名天下,咦?”

沈继锋一声轻咦,又道:“这便是出云帮的船。”

只见下游一艘牙舰逆流而上,牙舰吃水很深显然是载有重物,高高的两根桅杆顶上缚着两面黄绸大旗,在江风中平铺开来,而每面大旗上又绣着两个殷红似血的大字,“出云”甲板上站着一圈虎背熊腰的汉子,清一色玄黄战袍,忽有人喊道:“恭祝三爷旗开得胜。”

却是上游一艘快艇疾弛而来,艇上有人叫喊。出云帮的牙舰上既有一人抱拳朗声道:“哈哈,幸不辱使命,王老弟要到哪里去?”快艇上答道:“李堂主已在镇远分舵设宴恭候,我等有要紧事要赶往仓州面见帮主。”牙舰上道:“如此望老弟早些归来,咱兄弟好好喝上几盅。”快艇上道:“领过三爷好意,回来再叙。”

那快艇说完极速而去,两人对视了一眼返回舱内,因为仓州是天地会的老巢,接下来天地会的船只只会越来越多,二人实不想节外生枝,当晚船靠岸边装下客后便过了仓州。

又行了数日,这天船已到南城,总算是有惊无险,下船时已是落日时分,千万道金辉洒在漫无边际的天鼋湖上,金波耀耀碧浪粼粼,数之不尽的船实在目难暇接,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二人一路无事心情大好,外加在船上连日的养精蓄锐,并无半分舟车劳顿之色,出了船便直往城中走去好寻个酒店轰轰烈烈的一场道别。

这南城和常州,地处中原最中心地带,三江汇集毗邻天鼋湖,福泽深厚地阔城宽,实为中原最为壮大繁荣的两座城市,也因此江湖势力错综复杂派系众多。二人信步便往街道中挤去。

柳生第一次来南城,初见着这么大规模的城市,自是喜不自胜,心中胡思乱想道:“我因要办事错过了樊城,但这里是天下第一城,也不算亏。”一边与沈继锋闲话沿着大街走了里许,又折而向左,曲曲折折径朝热闹的地方凑。

不多时二人已来到一条马行街,只见花街柳陌中一座三层高酒店矗立在前,车马盈门喧闹非凡,二人心领神会便走了过去。又见上面朱红漆金字牌额书着“烟雨楼”三个金光大字,那招牌年深日久经风云侵蚀已脱了些漆,红黑一团,倒是那三个金字越发被衬得闪烁光亮,早有迎客的伙计出来把二人请了进去。

二人刚一进门便觉酒肉香气盈鼻,腹中馋虫直搅,径到三楼靠窗边坐下,向小二要了几样酒菜,又要了四五斤牛肉来吃酒。

这烟雨楼布置极其精雅,宏观大气,所烹酒菜更是一绝,而三楼穿窗又恰可将一整条马行街的景色看在眼中,着实是良辰美景醇酒佳肴。他二人于日落时分进城,闲逛了没多久,但入冬后天暗较早,此时马行街的各铺坊早已架起灯火,千门万户朱灿交辉。

二人自小二上的酒菜来,菜未动便已先喝了五七杯酒,柳生自是爱酒如命,沈继锋本就是江湖豪客,这些日子来生死与共,虽是道不同各行一端,却也相互欣赏,到了分别之际都是不舍。

柳生又喝了一杯说道:“沈兄你是本人入江湖以来第一个佩服的人,来小弟敬你一杯。”沈继锋一口喝了道:“本人一生以来也少有看得顺眼的人,此番与柳兄你一见如故也不枉此行,来干。”柳生喝了一股豪气升起,笑道:“这样子喝怎能过瘾?”便又叫小二换过两大碗,另添了十斤酒。

柳生斟起两碗道:“小弟就以此酒为沈兄你践行了。”沈继锋道:“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但人生一世何处不能相逢?你我二人均是不凡之辈,他日必有重见之时。”柳生见沈继锋酒劲上来霸气外露,猛得醒悟道:“他终是帮派人物与我殊途,如今这样离开才是最好,免得泥足深陷辱没了师门。”

他俩现在的心情矛盾已极,不自觉抬起酒碗来就喝,就这样你一碗我一碗的喝了下去,而他俩序岁本不大,又生得英俊潇洒,着装斯文,却这样似俩老酒鬼般海喝痛饮,一时竟引得旁人侧目不已。

俩人正喝间,忽从楼梯了走上来三个身携兵器的人,目光炯炯满脸狠相,一望便不是善主,登时间便吓得其他食客歇声歇语不敢说话。当即有西首一桌站起一汉子喊道:“赵兄弟,请这边来。”那三人即走了过去并成一桌。

其中一人便道:“冯兄既约我等在此会面,想必是已准备周全?”那姓冯的答道:“没错,这次由林小姐亲自出马,汇集了三帮四寨的兄弟,设下埋伏,保管万无一失。”一提到林小姐那三人脸色立现惊喜,一人道:“林小姐肯亲自出马,那可真是太好了。”

这几人本说话声音甚小,但柳生功力深厚却把话都听得清清楚楚,心中好奇道:“这林小姐不知是何方神圣,竟能使这般凶恶的人也如此尊崇她。”忙凝神细听。

谁知另一人却哂道:“张老四,瞧你这色中饿鬼的德行,只怕在窑子里干活时想的仍是人家林小姐。”岂料张老四并不为忤反得意道:“你王三儿怕也不是哩,只是老张俺自知癞蛤蟆吃不着天鹅肉,如此能远远的看上几眼,嗅上几口香气便也够了。”姓赵之人即嘲道:“如此且不一举两得?即收拾了那小子,又亲近了美人。”

柳生不由眉头一皱,没想到这些人要说的竟是如此下流粗鄙之语,但心中却是想见一下这被称作林小姐之人,向瞧瞧对方究竟是何样的神仙人物,竟会使这些色鬼洋洋得意的评头论足。

那姓冯的老者却是微有不悦,轻哼一声道:“只有先收拾了对头,只怕三位才有心情一亲芳泽,否则只怕小命也没有了。”三人忙正容道:“正是正是,冯兄快说大伙儿在哪里动手?”姓冯的道:“此事需要万分小心谨慎,恐走漏了消息,本人就是奉命来引三位前去。”另一人道:“这小贼叫了多少帮手,可知道吗?”一人道:“谷兄难道不晓得这小贼一向只独来独往,此次林小姐亲自出面会他,他还不知道我们已设下天罗地网。”三人即喜道:“这样最好,凭此贼有多大本事,到时候大家伙一拥而上准能将他剁成肉泥,抛进湖里喂鱼。”几人又喝了几杯便匆匆离去。

柳生听得一阵厌烦,心道帮会中人就是这样不择手段,现在三帮四会这许多人结集,竟是在暗中布置要算计一个全无防备之人,着算那对头穷凶极恶也应该要明刀明枪光明正大的,这林小姐这般歹毒不见也罢,再看向沈继锋见他也若有所思,想到他与天地会的恩怨,不由心叹道:“他终究还是帮会中人,只怕也难脱窠臼,我已耽搁了这么久,现在不走更待何时?”

便把一大碗酒喝干净了起身道:“沈兄,小弟师命在身,先行告退了。”沈继锋也早注意到了他的神情变化,亦不多话,只重重道:“柳兄请行,他日有缘再会。”

柳生结了账径自离开,每每想起如天地会和三帮四寨这些帮派的作为便内心烦闷,心想:“若沈继锋不是帮派中人该多好,我固然可放开怀抱与他交心,也不会辱没了我剑宗的百年清誉。”他内心百结,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飘荡,不知不觉已来到了天鼋湖边。

这天鼋湖纵横各有一二百里,湖光山色碧波连天,景色之壮阔当世不作第二处想。

柳生又道:“且过了今晚,明早直接搭船前往黔城,早点了了此事回宗复命。”抬头间月明星稀玉境天悬竟似白昼一般,他本功力深厚外加被这冷风一吹,酒劲全消,登时便想起有天鼋八景中的“天鼋秋色”来,即想道:“虽不是秋月,差了些,浑来无事且上去看看。”

便出了街头,转过那紫竹夹道的小径,才发现在环湖的游廊中人影晃晃,一簇簇的仍有不少赏景的人。他直穿过了游廊来到白玉堤,又拾阶而上到得一座四角攒尖的小亭中,这里虽不是绝佳的观景之处但胜在清幽安静。

由此凭栏远眺,但见明月当空,清辉如泻,水波渺渺,湖面与天空直成一体,水光月色辉映下犹如罩上了一层轻罗烟,那如镜的湖面呈映着一轮玉镜和点点星辰以及灯火通明的南城一隅,烟波浩渺色彩空濛,恍似人间仙境。

柳生喝了一声彩心情大好,称赞道:“真无愧于天鼋湖景甲天下,也难怪这许多人吃着寒风也要来此走在。”便出了亭子散步,怎料正陶醉之间忽隐隐听得左面远方的游廊中有人说道:“洪堂主兄弟们已查到了那小子的落脚点。”这声音本离得甚远,他也无意偷听,只是他功力已有火候却早把四周围的莺音笑语都搜罗耳中,而紧要是这声音也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

紧接着一道冰冷的声音问道:“可有人接应?”先前那人道:“没有,兄弟们已暗中潜到了‘陈记’四周,并没有发现可疑人等。”冰冷的声音又冷哼道:“这臭小子也算有些能耐,能惊动老夫亲自出手来收拾他,可虽死犹荣了。”

柳生眉头一皱便向那边瞧去,只见左方人影幢幢少有十几二十人,哪能瞧出是谁在说话?心道:“这声音我肯定在哪里听过,这姓洪的堂主如此兴师动众只为对付一人,难道他们便是三帮四寨的人吗?却不知要对付的是哪一位厉害人物?”

他两番听到这许多人要联手只对付一人,不禁好奇心起,又对这身陷重围的未知人物泛起一阵担心来,打定主意要跟上去看一眼这厉害的角色是何模样,又想起了烟雨楼那几人口中的林小姐来,便聚起气来凝神偷听。

他本在无意间便能听得清楚,这些功聚双耳似乎连那些人的呼吸声都能隐约听得,不禁吃了一惊,其实他的功力在连番战斗后已大有突破。

只听一人道:“此事夜长梦多,还是早下手为好。”那姓洪的堂主冷哼一声道:“走。”即有数道人影动身离开。他见这些人连走也没说出那神秘人是谁,又不知那陈记所在何处,做不了守株待兔的勾当,只好蹑手蹑脚的跟了上去。

这些人脚力很轻,显都身具上乘功夫,顷刻间便出了湖边景道,径朝街上去。他这才看清楚这一行一共六人,均是青色劲装,也不敢跟得太近,只跟在后面东抄西转的疾走,一连走过了好几条街道,到得一处比较偏僻的街口。

只见右首边一栋双层木楼灯光暗淡,望竿的旗帜上隐约可见“陈记”两字,早有人迎上来躬身道:“属下参见堂主。”柳生望见陈记两字心道:“该是这里了。”便往斜刺一闪轻轻跃上旁边房顶,伏在房脊后面观望。

姓洪的堂主只点了点头并不答话,他身后即站出一人问道:“里面有什么动静吗?”柳生闻声一怔,暗道:“这人我该在哪里见过,若他转过身来,说不定可认出来。”那迎上之人答道:“从小贼进去后并没有一人出来。”那人道:“很好。”挥手示意他下去,才侧身回洪堂主道:“我们该怎么做,是否直接冲进去先宰了他?”柳生吃了一惊:“崔老二?”此人竟是那晚在天地会客船上与他斗过一照面之人。

姓洪的堂主冷冷道:“勿把动静搞大,现在还不是和醉仙居撕破脸的时候,暂且给他几分面子,着两个机灵的兄弟进去请出来,其他人守紧路口。”崔老二道:“是。”便点出两人往店中投去。柳生心想:“难道他们要对付的是醉仙居的人?还不知道其他的两帮四寨在哪里呢。”

且说这两人进得店,蹑手蹑脚上到二楼甲字房,取出迷魂烟筒戳开窗子便要放迷烟,岂料一柄刀尖透窗而出正中一人面门,短刀一转又向另一人杀来。这人惊喝一声便朝后滚,怎料对方更快,短刀已劈向他顶门,这人忙起鬼头刀招架,却是小腹已被狠狠踢上了一脚,登时撞穿墙壁断线风筝也似飞来了楼外,未曾着地便已断气。柳生见那两人进去顷刻间便双双毙命,暗叫了声厉害。

崔老二恶狠狠的盯着楼上的破洞,若非洪堂主事先有令,早就一拥而起乱刀杀入,姓洪的堂主冷冷道:“若你交出东西滚出来受死,洪某可保证给你个痛快。”柳生对天地会没有好气,暗笑道:“这人又不是傻瓜,怎会主动伸出脖子给你砍。”却听楼中之人大笑道:“洪煜,你堂堂地网堂堂主,要杀老子何不光明正大的来?却使用这些下三滥手段,也不嫌丢你天地会的脸吗?”

柳生大惊道:“沈兄?”险些叫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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