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容易把人抛.肆 自述

　　我本不叫魏安，我叫魏平。

　　我是父亲外室生的庶子，只不过当年借着魏家嫡子魏安的身份，生活了数十年。

　　说起来，现在我都不知道我是魏安还是魏平了。

　　毕竟面具戴久了，便摘不掉了。

　　我娘本是一名乐妓。有次去魏府弹奏古琴给祖母祝寿，被父亲看上了。不过担心让她进门之后会搞得家宅不宁，母亲会跟他怄气。因而只将她赎了回来，接到了别院住着，说白了娘就是父亲养的外室。

　　也不知父亲当时是怎么将母亲糊弄过去的，以至于这么多年没让她发现。

　　过了几载后，我娘生了我，父亲很欢喜，当时便说一定要抬我娘进门做贵妾。

　　可是，直到我娘去世了，那诺言也没能实现。

　　父亲给我找了很好的师父，带我去了江南那边最好的学堂上学。

　　师父给我取的字叫流光。

　　罢了，罢了，学堂里的事有些我也记不太清楚，暂且不提了。

　　还记得每次父亲去别院找娘，娘都给他弹《凤求凰》听。父亲很喜欢娘弹的曲子，尤其是这一首。

　　本来父亲是三天两头地来。渐渐地，他来找我娘的次数越来越少……最后我娘一年都没见着父亲。

　　最后一次父亲来，带了一碗“清汤”。

　　我娘就是被我父亲送去的一碗“清汤”毒死的。

　　那年，我正好十二岁。

　　张家嫡女十岁。

　　我设计让张家嫡女落水，待魏安下水救人之后，我便让暗卫在水中了结了他，然后再自己把张家嫡女救上岸。

　　之后，我便成了魏安。

　　我比原来的魏安聪颖一些，所以十四岁便考取了秀才，再是举人，进士，……

　　中间我娶了张家嫡女进门做妻，是两家的母亲定好的婚事。

　　一直考到殿试，皇上钦点我做了礼部侍郎。

　　我喜欢听《凤求凰》，因为张家嫡女弹得好，所以我也常听。

　　不过我不喜欢张家嫡女。或许是因着她跟母亲长得很像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嫉妒她仅看了魏安一眼便爱上了他吧……

　　反正我只要一看到她那张脸，心里便总觉得别扭。

　　大婚那日，我喝醉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说些疯话。

　　她喜欢给我做荷包，苏绣，还有糕点，也经常下厨烧菜给我。

　　我都收下来了，不过后来把这些东西都烧了。

　　就当这些是献给我娘的吧。

　　我跟张父这些年互相提拔，他成了御史中丞，我成了礼部尚书。

　　母亲过世了，我和她守了三年孝。

　　我在外面养了个外室，姓林，叫如媚。

三年过后，我便把她接到了府里。

　　虽然我不怎么喜欢她，也没妄求她会真心地喜欢我，毕竟现在的婚姻不都是讲究个“互利”吗。

　　她跟我娘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她生了个儿子，在央求之下我把她迎进了门做姨娘，还许了她管家权。

如果说如媚跟我娘是形似，那韩家庶女便是神似。

　　所以等她第二次怀孕时，我又纳了韩家的庶女。跟她在一起时，我便觉得娘又回来看我来了。

　　张父看不下去，便跟别人上书参了我一本。

　　不过被皇上压了下来。

　　之后几年，张父因为不得圣心，丢了官。

　　至于张家嫡女，对我而言已没有利用价值了，我便以她犯了七出之条的由头将她休了。

　　还记得她哭着问我为什么，我只是跟她说了事实罢了。

　　后来听说她疯了，我便也想渐渐把她忘了。

　　只是不知为何，我居然有些心痛。我当初为什么要那样厌恶她呢？是否仅仅就是因为她跟母亲长得很像，说着跟母亲一样的吴侬软语呢？还是说她喜欢的可能不是我，而是另一个魏安呢……？

　　我也有些不明白了……

　　从此以后，我再不敢打包票说我从来没喜欢过她了。

　　不过有些事我做得太满，没给自己留后路，也狠狠伤了她的心。

　　如今我想再见见她，却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她应该已经对我死心了吧……

　　听说她一场风寒没抗住，病死了。我替她寻了块好地方，叫人厚葬了她。

　　到现在，我到了古稀之年。我已位极人臣，成了丞相。

　　自休妻后我没再续弦，但如今也算得上是子孙满堂了。

　　我看到他们都围在床边，我的床前跪满了人。

　　我看着他们每一个人，渐渐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芸韵，从前是我不好，我来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