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六十九：白清上神（4）

　　十里桃林

　　折颜又惹了我四哥生气，他一怒之下带着毕方又回了北荒。他们二人之间的情趣我也不打算干涉，只是在我知道自己是谁之后，看人看事都难免多了几分悲凉之感。

　　折颜将一瓶桃花醉丢给我，同我道了句：“许久不见你来了，最近在忙些什么啊？你四哥生气了，也不见你来帮我说几句好话。”

　　我施施然接过，收敛了所有的思绪，慵懒地倚在桃枝上：“你们之间的事情，我怎么敢干涉？只怕到时候你们两个该合起伙来折腾我了。”

　　折颜挑眉，突然说了句：“你如今倒是大不一样了。”

　　我眉心一跳，故作镇定道：“哪不一样了？”

　　“说不上来。”折颜略有些苦恼地思索了一会儿，对我道，“总觉得你最近心事重重。我说小六啊，无论有什么事，你都别一个人担着。你家还有这么多个哥哥呢，怎么也轮不上你去受苦受罪啊。”

　　折颜是一番好意，可是我又该怎样说出口呢？难道故作淡定地告诉他：我快要死了，这是命中注定的死劫吗？

　　我说不出口。

　　也不能说。

　　白清的这条命本就是逆天夺命多出来的，既然是羲和上神救了我，我便将命还给她便是了。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吧。

　　我几乎是带着孤掷一注的决心，死死地瞒住了所有人，平静地等待着命运对我的审判。

　　可我却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我五姐是墨渊上神座下的第十七个弟子，东皇钟又有异动的那一日，她便立刻赶往了若水河畔。

　　冥冥之中有个声音一直在告诉我：“白清，时机到了。”

　　这些日子以来，与其说我是在接受命运，不如说我是在等待死亡。已经知道了自己命定的结局之后，我发现，无论自己曾经经历了什么，都不再重要了。

　　若水下视茫茫，一派滔天白浪，上空压着沉沉的黑云，高塔似的一座东皇钟矗在若水之滨，摇晃间带得一方土地轰隆鼓动。

　　四海八荒的战神不多，满打满算不过是那么三四个。前不久才苏醒，还未修养好伤势的墨渊上神算一个，曾经跟随父神征战四海八荒的东华帝君算一个，若是再算上仙龄五万多一点的太子夜华和天界那只刚刚复生的凤凰，也不过就那么四个。

　　而能制住擎苍和东皇钟的，便只有三个了。墨渊上神伤还没好，定然不能出战。而夜华，他不过五万多岁，又因炼制自己的修为给墨渊治伤而修为大减，如今怎么可能打得过擎苍呢？

　　至于东华帝君……我看了一旁拉拉扯扯的凤九和东华一眼，作为曾经的八荒共主，他因顽石生情而遭受天罚，如今万年修为十不存一，一个战神，若是心有牵挂，他的剑就钝了。

　　凤九这丫头在三生石上的天命姻缘是文昌帝君。这诚然是个我没听过的名号。帝君又岂是这么好当的？除非有大功德和大气运，一般的神仙连飞升上神都困难得很，更遑论是飞升成圣、成为帝君了。所以我怀疑，这个文昌帝君，其实是这天上原有的几位帝君中的一位，闲来无事下凡历了个劫，劫数圆满之后顺手改了个名号。看凤九这痴情的模样，这文昌帝君只怕就是东华帝君他老人家未来的尊号。

　　东皇既出，万劫成灰，诸天灭噬。一等一的神器，一等一的戾器。

　　我望了望一旁拉拉扯扯的五姐和夜华，又看了看另一边依依惜别的凤九和东华，天边的红莲业火烧得若水河畔哀嚎遍野，远处的一束日光却异常明媚，也许这就是斗姆元君说的因果报应。

　　无需问缘由，无需问过往，这天地众生皆不过是来这红尘乱世历一遭劫难的苦者，我自然也不例外。若这便是我欠下的因果，那我便还了这业债便是。

　　我抬手双手，左手日光，右手月色，双手齐绽之时，方知何为日月同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