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六十八：白清上神（3）

　　我几乎是宣布罪行一般，冷酷地戳破了他所有的伪装，用着这世间最温柔的声音，一字一句说出了这世间最恶毒的话语，给他判处了死刑：“润玉，我不爱你。从来都不爱你。我爱的，是昆仑之巅高高在上的紫微帝君，我为他而生，他是我的信仰，是我存在的意义。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

　　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我下意识地忽略了心里的那一阵钝痛，一味地放大那心中的痛快，自欺欺人地折磨他，也折磨着我自己：“润玉、天帝陛下，请你记住，白清从来都没有爱过你。那些前尘往事，不过是因为我把你当成了紫微帝君，若非你是帝君的一半元神，我绝对绝对，不会与你有半分纠葛的。”

　　说完，我像个胜利者一般绕开他，向青丘之内走去，好像事实确实如我所言，我那些年栽在他身上的所有跟斗，好像就此都成为了假的——

　　身后突然贴上一副温热的身躯，一双手将我紧紧环住：“清清，你说的这些话，我皆可以当做没听过。无论你爱的是谁，我只知道我爱的是你。纵使你是羲和上神的一缕情丝，我爱的人也是你。你可以继续把我当做紫微帝君的替身，只要你可以让我继续留在你身边。我们在凡尘历劫的时候，我曾经想过，我这样老是要你退让的人，一定配不上你。所以我才会装作若无其事地迎娶别人，想让你找个能一心一意待你的人，可是我还是不够了解你，就像你不够了解我一样。”

　　他的脸轻轻靠近我的肩膀，将脸贴上我的肩：“也许你不会相信，但是璇玑宫有你陪伴的那一百年里，确实是我这一生最快乐的时光。我人微言轻，那时你不惧天后的刁难陪伴着我，我心中又喜又忧，你总是在我耳边唤着别人的名字，那时我不知道自己就是他，一心以为你对我的好都是自己偷来的，是假的。所以一直不敢接受你的好，只怕以后习惯了之后再失去。比起从未得到，我更害怕失去。我知道，无论我现在说什么，都无法弥补我对你的伤害。但是当初我对锦觅那么好，只是将她认成了你。我知道，认错了人就是我的错。可是我还是想告诉你，从前我们分别的时候，你流的每一滴眼泪，我都记得。无论我做了什么，我的初衷都只是想和你在一起。那个孩子……我知道你很喜欢他，那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我又怎会不喜欢？他虽没能在你的腹中出生，但却也是成了型、有了元神的仙胎，在你失子的那一日，我便命缘机仙子将他的元神送往了凡间，只待轮回四十九次，便可重新位列仙班。清清，你还记得当初在凡间的时候，我对你说过什么吗？我说，只要我在你身边一日，便会护你平安康乐一日。对不起，我食言了……你可以什么都不信，但是你不能不相信，不相信我爱你……”

　　我闭了闭眼，我不知道此刻该露出何种表情，眼泪顺着眼角流下，落在了润玉抱着我的那双手上，他轻轻叹了一声，替我拂去泪珠：“清清，别哭……”

　　我定了定神，在这份爱中，我和他之间还剩下什么呢？

　　不过是无尽的相互折磨。

　　日日复月月，月月复年年，好像每一日都是强迫自己挨着受着，明知痛苦，却又不肯放过。

　　从前是我不肯放过他，执意要将什么也不记得的他拉进这万丈红尘之中；如今却是他不肯放过我，死死攥着这些年来我们之间的爱恨恩怨，固执地想要同天命争个是非曲直。

　　我们这两个人，到底图个什么呢？

　　我深吸了一口气，藏在宽大的衣袖里的手慢慢攥紧，警告自己千万莫要丢人，然后平静地挣开了他的怀抱，藏好了声音中的那一丝丝颤抖：“润玉，沧海桑田，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我走的很慢，却很稳。

　　身后的那一袭白衣没有动，他就这么安静地站在那里。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