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十：白清上神（5）

　　天道在上，四海八荒诸神见证，小仙白清本该是轮回转世之时魂飞魄散的一缕情丝，得日月神庇佑，阴差阳错入了狐后腹中，以九尾白狐之身得天道眷顾，实乃天地造化。如今东皇钟重出，天下苍生生灵涂炭，白清愿以这九尾白狐真身同这万年修为献祭，今日，镇压东皇钟，诛杀鬼君擎苍。

　　羲和上神，你向父神请愿的时候，曾说愿一生匡扶正道、护佑苍生。我不知道你后来是不是后悔了，但我想应当是的吧。否则，纵使日月焕生，羲和不再，也不会有白清了。我理应知足，有了这世上一遭，只可惜，不属于我的东西，怎么也留不住——

　　白清啊，既为情丝可断肠，何必又为多情伤？本就是个元神寂灭的命理，却又偏偏入了这万丈红尘之中，本就是个三生石上无名的结局，却又偏偏生了这诸多情丝。

　　只觉得周身渐轻，眼前越来越黑暗，我突然觉得自己好累，好想……睡上一觉……

　　是谁撕心裂肺的一声呐喊：“不！”

　　不……不能？抑或是不要、不许？

　　红莲的业火将半边天际灼得血红，若水之滨一派鬼气森森，赤霄剑嘶鸣一声，向东皇钟撞去。钟体晃了一晃，悲鸣声仿若从地底传来的恶鬼噬魂声，那声音渐渐汇集，像是千军万马扬蹄而来——

　　红光闪了几闪，灭了。

　　那片白色的衣角带着不知从哪处飞来的桃花，慢慢从上空坠下。润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飞上去接住他心上的那个姑娘的。

　　他发丝凌乱，脸色惨白，将我揽在他的臂弯中，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就这么看着我——

　　在他的眼中，我清晰地看见，我那身白色的衣裙已被鲜血浸透，上面静静地开放着一点一点的红梅。

　　那场景，像极了十里桃林的花雨。

　　九百年前，我化成懵懂无知的夙谧时，自以为爱他爱得深入骨髓，追了他两世；第三世的时候，白清一心想要和他在一起，我看着他欢喜，便也觉得欢喜，便以为这就是爱得真心了。

　　四哥说我傻，五姐也这么说。可是，爱就是爱，不深还爱什么？

　　我不能原谅他当初抛下我娶了别人；不能原谅如今他认错了人折磨了我近百年；不能原谅他在我想放弃的时候不肯放过我……但我还爱他。

　　无法原谅，但是也没办法不爱。

　　因为我白清这九万年来，只喜欢过他一个人。而我这个人，在情之一字上，向来自私得毫无道理，半点沙子也容不得。他也是一样。两个都爱得十分自私的人，到了如今，竟然只能面对着一人生、一人死了。

　　他怔怔望着我。

　　那一刹那仿如亘古一般绵长，我努力地想对他露出一个笑容，却没有办法，只能动了动唇，平静地向他宣告：“润玉……我要死了……”

　　他像是突然缓了过来，靠近我耳边：“清清，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天界有那么多的禁术，我一定可以救你的！”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好累。意识慢慢地沉了下去——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暴怒的吼声：“白清！你不许死！你听见没有，我不许你死！白清！”

　　我忽然清醒了几分，看着他狰狞的模样——我想亲他，但是我做不到了啊。身子一颤，半晌，我扯出一个笑来：“润玉……虽然……我们之间……咳咳，有着太多的伤痛……但我从未……从未停止过……爱……”你……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我终于满怀遗憾地，将这句话告诉了他。

　　润玉，虽然我们之间有着太多的伤害、亏欠、绝望，但我从未停止过爱你。

　　——爱本身没有错，我也依旧爱你。只是这一次，我要先走了……

　　一声叹息，便可能是这一生的最后一声叹息。原来，生离死别这件事，无论谁都看不透。

　　生死离别，陌路归途，悲欢离合，到最后我们回首来时路的时候，才发现，那些甜蜜的过往，早已在记忆中生根发芽，只是我们终究明白得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