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言恶语

　　青桐冷眼旁观了半晌，一言未发，由着皇帝发泄，她了解皇帝，只要他心里给人定了罪，那就是巧舌如簧，说得天花乱坠也没用。

　　更何况皇后的辩解在她看来是那样的苍白无力，她一味地想要将自己从素练的事情里摘干净，将自己包装成一个被恶仆蒙骗的无辜可怜妇人，这根本不可能说服皇帝，为自己辩白清楚。

　　直到皇后骤然提起镇魇和冲克之事，才让一直面色平静的青桐皱了皱眉头。

　　她骤然想起自己来撷芳殿前仪贵人的猜测，本以为是昏话，不成想到底是仪贵人在皇后身边鞍前马后多年，更了解这个曾经的主子脑子里的想法到底有多离谱。

　　皇帝素来信重钦天监，推崇命格之说，现在只是心里先给皇后定了罪，所以才将皇后所言皆视为狡辩，未曾往这个方向去设想。但为防皇后说出些什么不利于仪贵人的话，再将皇帝给说动了，青桐只得先发制人。

　　她先是劝皇帝道：“皇上，别动怒。皇后娘娘想是伤心糊涂了，为人额娘的，担心自个儿孩子的安危以致胡乱猜疑也是有的，其情可悯。”

　　然后转到正题：“您的后宫里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恶事发生呢。反之，好事才是接连不断呢。譬如昨儿臣妾等新添了一位姐妹，再有您去了咸福宫，可见是与慧嫔和睦起来了，慧嫔经此一事想来也懂事不少，这岂不是阖宫祥和的福气。”

　　“再有，还有一桩大喜事还没来得及向您禀告，也不知太后是否告诉了您：仪贵人已有身孕了。”

　　皇帝面上多了些喜色，道：“皇额娘已与朕说过了。她既然在景阳宫住着，你就多看顾她些。”

　　“这是自然的。”青桐笑着应了，又道：“快到年节下了，旧人解禁、又将有新生，是人好事又好，添人进口，哪来什么防克之说？”

　　这话说得吉利，叫人听了心里畅快，皇帝含笑点头。想来撷芳殿的事也算“水落石出”了，也懒得再和皇后纠缠，就想着与青桐一起去看看仪贵人。

　　“朕与你一同回东六宫去——”

　　话音未落，皇后凄怨的尖声直接打断了皇帝刚起的好兴致。

　　“皇上，永琏之事尚未调查清楚，若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含混过去了，再有下次，又该如何呢？！”

　　含混？！皇帝可不这样觉得！

　　“朕说了！只要你这做额娘的心思摆正了，将心力多放点到自己儿子身上，永琏他也断然不至于如此！”

　　“别想着一味的把事情推到别人头上去！也别推到神道魇镇这种事情上去！好好想想你自己的过失！”

“过失？臣妾最大的过失就是不该在昨日见过仪贵人后，没有沐浴焚香拜过神再见永琏！”皇帝的态度终于让皇后绝望，满腔的怨愤、猜疑以及恶意随即脱口而出：“昨日一早，仪贵人便在臣妾的宫里犯了恶心当众呕吐，她坐胎许久，又是在景阳宫里坐的胎，怎么早不反应、晚不反应，偏偏一到了臣妾宫里，就那般地憋不住了？”

话说到这儿，她望着青桐，恨声道：“贵妃，你昨日不是说，景阳宫的风水地气养仪贵人和龙胎嘛，怎么就没算到那地气风水宜了仪贵人，被她带出来了就会不宜了别宫的人！”

青桐懒得理她，更没有蠢到在皇帝面前和她撕扯争执，于是便故作被惊吓到的模样，匆匆退了两步到皇帝身后躲着。

果然，她什么都不用说，皇帝瞧见这般情状，越发觉得皇后行迹荒谬恶毒，为了摆脱嫌疑竟然胡乱攀诬，拉人下水。

他铁青着脸色，为自己的皇后如此失德失态而深觉颜面无光，“你给朕闭嘴！”

皇后哪里会束手待毙？她现在急着让自己爬上岸，怎么都不会放过任何一根救命稻草——无论把谁踩下来，她都能逃出生天。

“对了！还有！”皇后忆及刚刚青桐话里提起的另外两个人，想也不想地就要反驳青桐的吉祥之说，随口攀咬：“还有怡常在！仪贵人是见了她，听了她的封号，才会骤然头晕呕吐，谁知是不是她冲了仪贵人和龙胎，然后仪贵人又冲了永琏呢？”

“还有慧嫔！皇上您昨晚刚解了她的禁足，今早永琏就发病了，或许就是她暗地里诅咒着臣妾和永琏！”

只要是乌拉那拉氏说好的人和事，那必然对自己不利，想到此处，皇后的攀诬没有一丝一毫地迟疑。

听着这些没头没尾，纯粹是迷信愚蠢的深宫妇人被逼至绝境后的昏乱言语，青桐躲在皇帝身后，却翘起了唇角。

只是，她本以为皇后此言不足取信，但转出身来见皇帝脸露些许迟疑，眼神儿也飘了，虽还是大抵不信的，却还是叫青桐心道好险——好在，她刚刚提前打了个埋伏。

她忙凑近皇帝，掩着帕子，低声说了一句话：“《宋史·岳飞传》有载:狱之将上也，韩世忠不平，诣桧诘其实。桧曰:"飞子云与张宪书虽不明，其事体莫须有。"世忠曰:"莫须有三字何以服天下?"”

就这么一句话，就这么一个典故，让皇帝因为皇后所言而刚刚想起的那些祥瑞、灾祸、风水、玄学统统都重又抛到了脑后去，出的神儿也回过来了。

是啊，莫须有，何以服天下？

好嘛，一个遇喜的未来皇子之母，一个承乾宫举荐的新宠，一个被皇后暗害过的高位旧爱，还都是青桐刚刚都提起过的名字。

现在都被皇后一一点名，指名道姓地说她们不吉利妨克自己母子。

有证据吗？没有。

有证人吗？也没有。别说僧道大德了，旁边连个钦天监的官员都没有，无一人可出言佐证。

不过都是皇后的猜测。

莫须有，可能有。

‘她想做秦桧，朕还不想当赵构。’

皇帝望向皇后，低沉冷漠的语调里再也没有一丁点儿的夫妻恩义：“朕不知道她们究竟如何不祥，只知道你倒是的确有容不下她们的因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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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话：

赵老九是高宗，渣渣龙也是高宗，

他俩手底下，一个秦桧，一个和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