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芳风雅

做不做得来，该发生的还是要发生。

腊月二十三一过，坤宁宫的大门刚刚关上，皇后忙完祭灶的大事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慈宁宫里的福珈给请到了漱芳斋的‘风雅存’。

等她到时，青桐、如懿、纯嫔都已坐在下首，唯空着左边第一张座位，显然是留给她的。

见在座都是高位妃嫔，最少也是一宫主位，皇后心下一跳。面上却依旧含着温和的笑影儿，向高坐的皇太后请安。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

太后微笑道：“皇后来了。入座吧。”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众妃亦起身行礼。

“三位妹妹不必多礼。都请入座吧。”

待众人坐定，太后便笑着对皇后道：“哀家前些日子听了南府新排的几班小戏，倒觉得不错。哀家想起，皇后‘病’了那么些日子，身子一好，又接连操劳两件大事，也该松散松散，便请你也来听几出戏，只当解解乏。”

皇后忙笑回道：“原都是儿臣分内事，不敢言辛苦。倒教皇额娘如此疼爱顾惜儿臣，儿臣如何敢当呢。”

太后摆摆手，道：“既来了，便好生受用一日就是。”她又对着青桐三人道：“皇后‘养病’的那段日子，你们三个协理宫务，也辛苦了。今儿请你们来，既是当回陪客，也是叫皇后谢你们。”说完，便目视皇后。

皇后脸色先是一僵，旋即立刻挤出一道笑影儿来，道：“皇额娘说得很是。儿臣是该谢过三位妹妹。”

三人忙道不敢。

太后道：“有什么不敢的。尤其是宸贵妃，永玙还那么小，也离不开你这亲额娘，少不得要你两头兼顾。难怪后头还染了风寒。实在是操劳了些。”

青桐却道：“怪只怪臣妾自己逞强。要不是太后体恤，及时接过那些宫务帮臣妾圆了场面，两位妹妹再从旁襄佐料理，只怕皇上交给臣妾的这副重担，当时就要砸臣妾这个病得糊糊涂涂的人手里了。”

太后闻言笑道：“宸贵妃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实在太谦了些。卑以自牧自然不错，但也别什么都往自己头上揽。要哀家说，就该怪皇帝，也不体谅你是刚产育不久的人，元气恢复有限。直接就这样一股脑地把摊子交给了你。”

太后是当额娘的，皇帝再如何也是她儿子，她想说想抱怨，自然谁也不能拿她如何。在座的后妃却不敢大喇喇地直接附和。

皇后忙道：“这如何能怪皇上。儿臣是后宫之主，不能料理清楚宫务都是儿臣的不是。”

蠢货！青桐心道：太后调笑自己儿子，大家不好回话含混过去也就是了。你这么上纲上线地做个维护丈夫的贤妻，还自陈后宫之主，不是当面驳太后脸面嘛！想扮贤惠也不找对时候！

果然，太后唇边笑意渐失，面色淡了下来。皇后见状，虽不觉得自己有哪里说错，却也不再言语。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青桐见状无奈，只得起身解围。

她一眼瞟见廊下候着的太监，忙对太后笑道：“太后，传戏的太监早在外头候着了。您刚刚将南府新排的小戏说得那般好，可教臣妾听得心痒，不如教他们赶紧上台亮一亮嗓子吧。”

见有人递了台阶儿，太后脸色渐缓，和声道：“传吧。”

一旁侍立的福珈闻言，对外头做了个手势，门外的传戏太监便立时会意退下，过不多久，咿咿呀呀的唱腔便起来了。

众人细细听来，只闻——

“天淡云闲，列长空数行新雁。

御园中秋色斑斓，柳添黄，苹减绿，红莲脱瓣。一抹雕栏，喷清香桂花初绽.....“

是《长生殿 小宴》那一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