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宴清曲

“......花繁，秾艳想容颜......名花国色，笑微微常得君王看......沉香亭同倚阑干....”

台上的唱腔十足正宗的昆腔水磨，一字数转，声调清柔委婉，其余人还在细品，青桐眉间的笑意却微微一凝，她微微抬眼望向太后，只见她老人家眼光也没放在台上，而是与青桐对了个正着。

‘长生殿。’青桐心底透亮：‘这哪里是在唱杨贵妃呢。分明是在给我这贵妃’提醒儿‘呢。’

青桐唇边绽出恬然的笑意，轻声道：“太后的耳力果然是臣妾等所不及的。这出《小宴》上一回听，还是在前殿升平叶庆的大戏台上演的时候，当时还觉得那些个人没唱到妙处，好歹是靠着洪昇词儿写得妙，曲儿谱得好，才没塌了台。”

她顿了顿，作出细听的模样，方继续道：“听听，这一班小戏，唱的转音若丝、余韵悠扬。可比之前那一回强上不少。太后，等唱完了，不如把这一班人传上来瞧瞧，要是果真好，可得厚赏。”

反正是拿皇帝当赏赐，她半点儿不心疼。又是皇帝他额娘主导的这一出，她更是没什么可心虚的。

太后眉目一挑，意味深长道：“你是会听的。”

不仅会听曲儿，还听话，闻弦歌就知雅意。

青桐笑吟吟地回道：“是太后会挑。”

何止会挑戏，更懂挑人。

那唱杨贵妃的闺门旦，声音甜美清润，如明珠走盘般悠扬圆转，极有韵味。虽还未见姿容，但只要长得不要比白蕊姬差，单凭这一把好嗓子，就足够得宠一时了。何况——

青桐斜望了如懿一眼，见她自那班小戏上台后便脸色微白，心想：那曲《墙头马上》，可教皇帝，爱极了昆腔啊。太后这顺手摘桃的一招儿，可够漂亮的，也够能恶心如懿的。

除了早被泄露玄机的如懿外，旁人皆听不明白她二人打的机锋，却也晓得顺着青桐的话捧一捧太后。

纯嫔趋奉道：“长生殿足足可有五十回呢，太后挑了的这出小宴，却是这五十回里最见唱腔功底的。”

“哀家也不过就是年纪上来了，听得多了。”

太后笑道：“大戏繁琐，后宫里不逢年过节的谁听它演它。想听了，传一回小戏倒好，也不过是从那大戏的全本里挑出来点其中一折。这折子戏嘛，就属牡丹亭、长生殿的最好。哀家常年听着这几本戏，谁唱的好，谁唱的不好，耳里心里自然有数。”

台上常年唱着那几本戏，词曲听腻味了，能求新的不过是唱念做打的那一波人；就同后宫里一样，争来斗去的，害人的法子倒是时常推陈出新，但为的也无非就是自身恩宠、家族荣华、儿女前程这几样东西......所谓你方唱罢我登场，能求个新鲜的的其实也是多加一波新人罢了。

而太后，却已经是坐在裁决位置上的人，高高在上地俯视着还在挣扎求生的这一波人，轻易地就能决定除她自己以外后宫所有女子的处境。

青桐听明白了太后的意思，抬眸看了坐在自己对面的皇后一眼，心道：你也不例外。

既然一口一个儿臣，既儿且臣。那甭管到时候要你带回长春宫的是是个什么货色，既是长者所赐，又如何能推辞呢？正经的儿媳妇，到时一顶不孝的帽子压下来，可够消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