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会谈

“一半一半吧。”青桐倚靠着软榻上的隐囊，语气平淡：“旁人暗害是一则，她自个儿犯蠢又是一则，两厢叠加，难免就要受些鲜血淋漓的教训。”

如懿急忙问道：“那个‘旁人’是不是皇后？”

“这可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青桐觑着她轻笑道：“你也别什么事都往皇后身上想。她的确是心胸狭窄，更是愚蠢不堪，但却也自矜身份。玫贵人的儿子非嫡非长，非爱非贵非贤，碍不了永琏什么事；玫贵人本人嘛，虽一时有宠，但出身容貌摆在那里，也是不得长久之势的。皇后哪里会自降身价地去对付玫贵人。”

“虽对正常人来说该是这个理。”如懿却道：“但皇后，又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呢。我总觉得，这桩事背后脱不开长春宫下的黑手。”

这一点，青桐倒没驳她。

“长春宫倒的确是长春宫了。”青桐道：“不过不是皇后，是素练。”

“素练？”如懿惊诧，倾身问道：“她一个婢子，如何竟敢有这样大的胆子？”

“为何不敢？金玉妍拿她当刀使，她还乐得以为这是给她主子披荆斩棘呢。”青桐反问，旋即冷笑出声：“所以我说皇后蠢！她一心以为你我姐妹是她大敌，觊觎她手中权位，却不知自己那长春宫里早已经从根子里开始烂了，身边之人早就和别人勾结上，代她行皇后的威势权柄了。她却还懵然不知。”

如懿叹息道：“上次嘉贵人要害永玙，只因牵扯纯嫔，暂无实证，咱们放过了她。没想到她竟然故技重施。”

“可不正是故技重施。下在吃食里的朱砂、再借其他妃嫔的口......只不过这次做得更隐秘些罢了。”青桐道。“她无非是看我当时没闹出来，以为我不知其中关窍，只当我爱食鱼虾本就是做戏给旁人看得。更何况这样好的手段，若不奏效一回，岂不可惜。”

如懿冷然道：“她一小国贡女，可真真是好算计！好手段！”

“你也别动气。倒也无妨告诉你们：嘉贵人我留着她且还有用，日后再算账。可素练已下慎刑司，没几日活头了。”青桐望了她二人一眼，一字一句地道来：“是我引导皇上这么做的。”

海兰和如懿心里都早有猜测，倒也并不如何惊讶，只是对视一眼，海兰代为问道：“姐姐，为什么呢？”

她是真的疑惑不解：素练只是个奴婢，对付她虽可以算是拔出皇后的爪牙，但如此兴师动众却并真正不能将皇后一招击倒.....青桐从没花大力气做过这样只得小利的事。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如懿也摇头道：“要动也该直接动皇后，为一素练，得不偿失。”

青桐却不以为然，她将自己的心思和盘托出，道：“你们说的，放别人身上自然是正理。可你们也得想想，富察氏是中宫皇后，大清国母，发生在她本人身上的事容易牵连极广，想对她雷霆一击，再如何快狠准也都会被人察觉。倒不如温水煮青蛙，一根柴一根柴地往火炉子底下放——我要她看着自己一步步的失去所有却无能为力！”

如懿面色一白，想着如若自己被人算计到这样毫无还手之力的地步，该是何等绝望情境。但旋即转念一想，如今落入这步田地的是富察琅嬅这个谋害算计自己的仇人，心底里倒渐渐生出快慰来。

海兰却不想那么多，她是只要自己亲近的恩人，两位姐姐平安无事就好，皇后的生死荣辱与她何干，更何况当年还是皇后将她安排进了咸福宫任由慧贵妃凌辱折磨于她，她不落井下石便算不错了。她平静出言，赞同道：“姐姐说得不错。这真要品尝到一道美食，也的确得在烹制时，将那抽筋、扒皮、剔骨、削肉的步骤一样样慢慢地来。”

青桐对她一笑，道：“还忘了告诉你一件事。今日慧嫔骤然得知金臂钏之事，是我放了香云去咸福宫。”

海兰恍然大悟：“怪不得今日慧嫔那样。”

如懿也蹙眉道：“她竟然面犯欺君之罪。明明是香云，却往我宫里引。”

“那是她没蠢到家。”青桐嗤笑道：“能往皇后身上推得事，做什么要自己扛？”

青桐望着海兰，柔声道：“我知道，延禧宫里阿箬是枚刺人的钉子，香云又何尝不是你一直卡在喉咙里的一根鱼刺。她侍你不忠，留她到如今，才算是尽了一回她这个奴才能为你尽的用场。”

海兰会意，感激青桐道：“慧嫔此番降位，也的确是出了我心里一口恶气。多亏了姐姐谋划得当。”她促狭一笑，又道：“也多亏了香云那张能激得慧嫔理智全失的巧嘴。”

青桐、如懿皆笑。

海兰又担心起来，问道：“也不知慧嫔回去会如何处置香云，若是香云回过神来，攀诬到姐姐身上——”

“她没证据啊。”青桐摆了摆手，道：“两个宫人碎嘴子一说，她听了就忙不迭的去咸福宫通风报信了，偏偏高氏还听信了......一者莽撞、一者冲动，其后种种，皆是自己选的，与人无尤啊。”

青桐轻声道：“更何况如不是她，慧嫔可不能正正巧巧撞上玫贵人的肚子，也不会被降位了。这次回去，高氏又岂能轻易放过她。”

“慧嫔也算无妄之灾，平白给人顶罪了。”如懿道。

青桐瞥她一眼，心道和太后谋划以及玫贵人自愿打下阴阳儿之事还是能少几人知道的好，不告诉海兰和如懿，一则是教她们二人头顶上少顶一层雷；二则是此事牵扯到皇帝子息，如懿对皇帝一往情深，难保不会失口说出，而海兰又是一向不瞒如懿的。

她只挑着能说的说了：“她也不算无辜。我刚刚说了嘉贵人谋划了此事，可没说动手只有她。慧嫔一则是被她算计，一则是自己妒恨玫贵人，所以也派人下了朱砂，只是分量轻些，却也不是没害到那个孩子。”

海兰、如懿皆未曾想过其后竟然有这么多的曲折弯绕，默默对视一眼，如懿心道后宫凶险，海兰却对青桐道：“终究什么事都逃不过姐姐的法眼，旁人一举一动都在姐姐眼中才好。她们不害咱们便罢，若要来，有姐姐的手段，日后也不惧她们。”

青桐颔首，道：“她们不来招惹我，大家相安无事。可若是想像学皇后那样时时事事都要来恶心我，我就让她们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冷声道：“譬如皇后想拢着阿箬来对付我们。我就偏偏要救莲心、废素练、再教高氏与她反目，让皇后尝尝被自己的棋给将军了的滋味。想和我布局下棋，凭她也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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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话：

皇后一天到晚念着妃嫔越俎代庖，其实真正越俎代庖地是谁？她从来都没看清楚身边人。

作为皇后，既无容人之量，也无御下之能，对莲心也无恻隐之心，就连对素练，也不知道素练当时母亲病了急需用钱，眼不明，心不亮，一天到晚像个斗鸡一样和假想敌对线，到最后，估计连渣龙都觉得她神经病了，作为嫡福晋之争得到皇帝熹贵妃支持的最后胜利者，竟然还念念不忘对付被夺走玉如意脸面尽失、贬妻为妾的失败者如懿。

她有儿女，有名分，还有中宫大权，明明稳坐钓鱼台，非要做蠢事？

渣龙也是不明白她的脑回路的。

如懿在镯子之前也从没想过皇后会害她不孕，她和皇后都是满洲大族出身【家人官职当然不可同日而语，但是如懿小时候毕竟是后族的姑娘】，受的教育近似，都是要做正妻的，只知道皇后或许讨厌她，却没想过皇后明明有了正妻的身份，生下的嫡子注定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永远高其他孩子一头，她还要去在意长幼这种事......【甄嬛传电视剧里，宜修的儿子要是没死，她闲的去害四阿哥？还不是三阿哥只是养子，所谓嫡出名不正言不顺，所以其他阿哥才有竞争力。】

高晞月、金玉妍都有自己的利益诉求，和如懿天然对立，如懿不会对她们的所作所为奇怪。

估计只有前期的皇后，和后期的魏嬿婉【她纯粹是突破了人类下限的毒辣】，才会让如懿觉得恶心和莫名其妙【没有利益上的太大冲突，你这么费心费力地来害我做什么？】

当然最恶心的是渣渣龙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