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心有价

回到承乾宫时，已是近午时分。而待青桐踏入正殿，却见如懿和海兰尚还等候在此处。

如懿见她进殿，按捺不住地先起身开口问道：“姐姐，永和宫那头如何了？如何刚刚传来旨意，慧贵妃被降为慧嫔了？”

青桐挑一挑眉，也不答话。自顾自地在弦心侍奉下解了披风，又用茕岚递过来的帕子净了手，落座传茶，方才将宫女太监们都打发出殿，只留下茕岚站在门边上预备着传唤侍奉。

“你也容我缓一口气。”青桐端着茶盏，碗盖轻轻拨开浮起的茶叶，轻抿一口后方觉略消疲惫。她举了举茶盏向二人示意，温声道：“你们也尝尝，我宫里丹福亲手炮制的茶叶，味轻香远，比外头贡的还强上不少。”

如懿面有急色，可见青桐如此，也只能回身落座。却并不饮，只道：“刚才人散了之后，独我和海兰留在这儿。你这儿的好茶水，也记不清饮了几巡了。”

海兰亦笑着点了点头。

“也难为你们坐得住。不过一肚子茶水可不顶饿。”青桐道：“也快到膳时了，都留在我这儿用膳吧。等吃完了，再说事儿也不迟。”

如懿凝眉，海兰也颇为迟疑的望着青桐道：“姐姐，外头十万火急——”

“也没急到那份上。”青桐轻嗤一声：“皇后禁足、慧嫔降位、白氏失子——听起来似乎都是要紧事儿。可中宫、宠妃、新秀相继出事，连皇上都不急，那咱们又操个哪门子心？要我食不下咽、睡不安寝，那三位恐怕还不够分量。”

她又望着如懿道：“好歹帮你拔了身边的钉子，又帮你出了被皇后暗害的那口多年郁气，也没指望你别的，只让你陪我吃顿饭不为过吧？”

说起这桩事，倒教如懿面上隐现羞惭之色，只她还未开口，海兰倒先颇为气愤地出言道：“这回真是便宜阿箬了。背主忘恩，还能得个好死！”

“海兰。”如懿微微摇了摇头，道：“人去万事了。何况她到底伺候我一场......本来想着让她出宫也就罢了。”

青桐不意她有此言，瞥她一眼，肃声问道：“你这是怨我言而无信？”

如懿一滞，旋即难堪地别过头去，道：“你也别多心。昨夜里我既然没拦着，今儿又哪有脸面来怨你。”

“心里倒还通透。”青桐轻哼一声，道：“不指望你谢我。毕竟你又还没吃过阿箬给你的大苦头。未受切肤之痛，自然还有闲心念着些旧情分。不过你既然昨儿没拦着，可见心里也是明白只有阿箬一了，咱们这儿的干系才能百了。”

海兰对着如懿，也帮腔道：“姐姐实在不必顾念这个背主之人。所谓‘一次不忠，百次不用’。阿箬即便出了宫，可只要活着，就难免会生出变数。与其等着来日她再被人利用来害姐姐，倒不如这次一并将前账同她的性命一起了结干净的好。放了她，是贵妃姐姐的慈悲；不放她，也是贵妃姐姐顾念着咱们的来日，不得不为罢了。”

青桐赞许地拍拍海兰的肩膀，道：“终究还是你体贴我。这善心慈悲啊，在这紫禁城里是顶顶珍贵少见的好东西。与其给别人，倒不如攒着存着留给自己来得好。”

她又斜睨了如懿一眼，道：“要实在想着兼济天下啊，那就好好擦亮自己的眼睛，留给值得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