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若心死

永和宫内，玫贵人的哭声渐渐歇了，许是哭得没力气、又或许已经是在福珈的劝解和警告下，明白过来自己的眼泪其实一钱不值，所以就不再做无用功了。

青桐坐在外间正堂里，见产婆、嬷嬷、太医一拨接着一拨挨个儿办完了自己的“差事”被打发了出来，为着收拾好首尾，也不得不恩威并施地相继压服训导。

好在福珈之前略露了一句，真正见过玫贵人流下的小阿哥身形的，唯有慈宁宫安排好的两个产婆，胎儿一落就拿着布裹了，连太医都没教看见。如此，才教青桐省了不少功夫。

“玫贵人既然想要休息，你们便都先去偏殿候命，勿要扰了她。若有什么要紧的状况，本宫在这儿坐镇，自会派人传你们。”

“是。”

众人应声而退。青桐转脸吩咐弦心道：“永和宫的人不顶事，你便领着宫人给产婆和嬷嬷收拾出暂住的歇处；太医是男子，自然不能留宿禁中。但玫贵人到底是落胎伤身，现下是无事，却也不知今晚是否会突然下红。你过会儿安排个小太监跟着太医，等会儿回太医院的路上交代好领班侍卫，就说是本宫的意思：晚上永和宫若有传召，一路的宫门皆速度放行。”

“奴婢明白。”弦心点了点头，自去安排了。

青桐眼见她殿门，独个儿坐在椅子上略想了想，还是站起身来往里间去。待掀开帷幕一进内殿，闻到了满屋那散不去的血腥味儿，青桐下意识地以帕掩鼻。抬眼望去，却见玫贵人毫无生气一般直愣愣地躺在床上，动也不动如同一具被放干了鲜血的艳尸；而她的贴身宫女俗云却跪在地上凑在福珈的脚边，红着眼眶低声赔罪。

福珈却理都不理，只望着眼神死寂空洞的玫贵人道：“玫贵人，药既喝了，胎也落了。事已至此，伤心是最无用的。奴婢已经把太后留给你的好话说了几遍，你是听得进去也好，听不进去也罢，我再说这最后一回，便要去向太后复命了。”她轻咳了一声，肃声转达着太后的意思：“别再为个无缘的孩子伤心纠缠下去，真要赔上一生去填埋了他不成？凡事朝前看，只要重得宠爱，将来必定还会有孩子的。安心养好身子，重整旗鼓，你还是玫贵人。”

说完，福珈见玫贵人还是那副心如死灰的模样，心道一声无用，干脆地拂开了俗云，已是作势欲走。转身却瞧见了青桐。

“宸主儿怎么进来了？”福珈疑惑道。

青桐强忍了忍血腥味儿，放下帕子往玫贵人床前走去，对福珈颔首轻声道：“进来瞧瞧玫贵人。”瞥了一眼玫贵人，只见她唇角一闪而逝一丝冷笑，倒像是回了点活气儿似的。青桐右眉一挑，心道：‘还有知觉嘛。可见心气儿还没耗没，做这副模样作甚！’

她瞧见玫贵人这副样子心里便觉腻歪无趣的很，要不是觉着玫贵人还有用，立时拂袖而去才是她的脾性。只是——

青桐面色不变，只劝着福珈道：“姑姑先回去吧。太后那儿离不得你太久。至于太后的命令，姑姑既然已经三令五申，那想必玫贵人也不敢不听进去。余下的话，便交给我来劝就是。”

福珈迟疑片刻，想起消息还是青桐告诉的太后，必定是不愿此刻多起波澜的，便点了点头：“那便有劳宸主儿。”

“姑姑放心。”青桐唇角轻勾，睨了一眼依旧跪着的俗云，道：“还不送送姑姑。”

俗云下意识地望了一眼床上的玫贵人，见状青桐还未说什么，却听见福珈凉声嗤笑一句：“你家主儿如今这副模样，还有什么值得别人眼热谋算的？还不快跟我出去。”

“是。”俗云被唬了一下，只得站起身来一步三回头地跟着福珈出了里间

青桐明白这是福珈有意让她和玫贵人私下说话，她本无此意，叫俗云一送不过客套罢了，但福珈既然作此想，她便也顺水推舟默认她将俗云带了出去。

如此，整个内殿卧室里，便只剩下了她和玫贵人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