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人可怜

“一视同仁？”高晞月冷笑出声，又羡又嫉地望向青桐，痛诉道：“你姐妹二人运道好，那安南进贡来的珠镯毕竟是被拆卸重装过才安进了脏东西，经了两道工序也许就没那么牢靠。自然了，你们姐妹从此就是她眼中钉肉中刺，日日担心着你俩取而代之呢！尤其是你！可真是有福气啊，虽熬了这么些年，却也好歹一举得了个贵子；可我呢——！？”

她望着那个被她摔在地上的金臂钏，双目充血，凄厉嘶声：“这个腌臜东西一开始就是为着害人才造出来！多少‘好玩意儿’都融嵌了进去？我受它荼毒那么多年，这辈子都再难有子！她对我自然是十二万分的放心。”

除了皇帝、青桐、如懿和嘉贵人等深谙内情的几人外，其余的人闻听此言，俱是大惊，不想竟会骤然听闻如此暗诡秘事，尤其是话中之意字字皆是指向当今皇后......她们可算是想明白了皇后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得了“恶疾”了。

青桐冷眼望去，见众妃不约而同地齐齐敛眸垂首，都是一副恨不得自己今日从未出现在此处的模样。

但或许是同病相怜之故，唯有一旁的如懿见高晞月如此，却不由地捏紧了手中的绣帕，开口温声劝道：“慧贵妃，皇上一定会——”

“慧贵妃！”如懿话还没说完，就被青桐骤然朗声打断。

她先是不着痕迹地瞥了如懿一眼以作警告，旋即便将目光转向高晞月，故意装作毫不知情的模样，正色问道：“先不论你所言之事是真是假，本宫只问你是从何处听来这样的消息？以至于如此狼狈地匆匆闯进我承乾宫寻皇上？”

高晞月先是一怔，继而冷笑，心想她一辈子的指望都断了，又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正要干脆破罐破摔说出香云是自己的人时，却见一直沉默着的皇帝也是狐疑地望向了自己。她陡然一惊，忆及前朝为官的阿玛和家中的亲人们，不由闭了闭眼，咽下了将将要说出口的话。

青桐也不急，反正无论高晞月怎么说，自个儿也无妨碍，都有应对之策。故而她端坐在皇帝身侧，好整以暇地等着高晞月开口。

却闻皇帝突然开口问道：“说啊。你又是从哪儿听来这样的消息？”

原来他适才一时未想到这一点，青桐乍然一问，他却立刻反应过来，思及上朝前明明已经吩咐压下此事，封住了所有人的口.....他也很想知道，是谁给高氏通报的消息？

高晞月暗暗攥紧了拳，她现如今恨皇后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一脚把皇后踹进十八层地狱里头去，故而搜肠刮肚地想了半天，故意望了如懿一眼，半真半假地嘲讽道：“本宫还有什么不敢说的！娴妃，你别看如今是你姐姐得宠，可你在有的人心里分量依旧和当年选福晋时一样重，生怕你这个青梅竹马又夺了她的玉如意去！呵，你那延禧宫里，早就漏得如同筛子一般了！”

说完，她不顾如懿面上的愕然和疑惑，转而望向上首的皇帝和青桐，轻声道：“皇上、宸贵妃，你们难道就没想过吗？承乾宫是皇上常来常往的地方，轻易自然动不得；可这六宫皆知太后不喜欢娴妃，自然有人想白捡个便宜，顺便做个孝子贤媳的表率，上赶着去抓娴妃的把柄，好哪一日落井下石一举除了当年潜邸选福晋时落下的心病，加之顺带着顺藤摸瓜地攀扯上娴妃的亲姐姐！”

“咳、咳——”她身子本就没好，大悲大怒之下一路疾行而来受了风，此刻不免多有不适。但她也只是轻咳了一阵，便又继续道：“至于我吗？啧，不怕人笑话——当年延禧宫里埋下的人手，还是我这个巴心巴肝地上杆子给人当鹰犬的蠢物亲自经手的！当时素练传她主子话的时候，活脱脱是一副我能为她主子办事自然当感恩戴德的模样！可笑啊，我竟然半点也不敢去计较，一心恭恭敬敬的为她主子去做了那么多蠢事，当时只想着既然此生或许没了儿女缘分，那来日便只得好好依附侍奉好中宫皇后，才能后半生多一重依靠保障。却不成想，害我落到这般凄凉境地的罪魁祸首，竟然就是我一直忠心耿耿恭谨侍上之人！”

说完，她便哀哀地痛哭起来。

青桐见了，心底冷笑，面上却只挑了挑眉。想着高晞月愚钝了这么多年，如今倒是一朝开了窍，不仅懂得了避重就轻、三分真七分假地把事情改头换面地说出来，还一推四五六地把主谋安在了皇后的身上，自己却只是个一味痴心被人愚弄以至于误入歧途的可怜之人了......

然而高晞月这样的美人，如此哀之欲绝的痛苦申诉，却教冷心冷肺的皇帝见了，心下都不免生了几分恻隐之心。他站起身来走到高晞月身边，面色动容至极，伸手欲亲自扶起高晞月，柔声道：“晞月，朕知道你受了委屈，地上寒气重，你先起来吧。”

婉常在心思最为恬和温软，见高晞月这般落魄狼狈，亦道：“是啊，慧贵妃，万事总有皇上为你做主呢——”

她话音还未落，却陡然被掀帘而入的人给打断了话头，“婉常在请慎言。”

看清来人，婉常在讪讪低下头去，不敢回话。倒是皇帝见了，不由皱眉疑惑问道：“福珈姑姑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太后身边的福珈。

福珈朝皇帝低头行过礼，方才对着皇帝和青桐朗声道：“皇上、宸贵妃，太后派奴婢来请皇上和娘娘往永和宫去。”她瞥了一眼自她进来后就瑟瑟发抖的高晞月，寒声道：“永和宫玫贵人为人所害，刚刚落下了一个已经成型的男胎，如今血崩不止，正在生死关头。太后震怒，却听见了玫贵人奄奄一息却还念念不忘要为自己的孩子讨回公道，心知有异，特命奴婢来请皇上和娘娘前去裁夺。那位方是如今真正等着皇上和娘娘为她做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