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莹晞月

场面上的事情做完了一半，虽然皇帝仍因慧贵妃和玫贵人的迟迟未至而颇觉不足，但见青桐并不在意，他也未在说什么，只是看着右手边首位和末位的两个空座，面色越发冷凝。

青桐只作不见，侧过身来客客气气地同众妃说些场面话。而或许是还没彻底弄清楚一直依附的皇后到底是犯了什么错，嘉贵人今日也是难得地沉默，并不多话，反倒是仪贵人虽蠢，心底却尚存三分对皇后的忠心，旁敲侧击的提起了皇后既病，嫔妃理应侍疾的事情。

如懿心里存着事儿，海兰素来不掐尖要强，婉常在又是个嘴拙的，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还是纯嫔温吞吞地开口道：“仪贵人何必着急呢。皇后娘娘的凤体康健是大事，这慧贵妃和玫贵人还没到，便是宸贵妃娘娘有什么安排，自然也要等人都到齐了，才好说明布置的。”

若是旁人便罢了，纯嫔，仪贵人是半点也不惧的。她下意识地反驳了一句，道：“慧贵妃自个儿都常年卧病，玫贵人肚子里更是怀着龙胎，难不成宸贵妃还要安排着这二人去侍奉皇后娘娘？”

这话倒也没错。纯嫔不由一时语塞，望向青桐。却听见青桐安抚道：“纯嫔顾虑地颇为周全。”

纯嫔谢过，又见青桐似笑非笑地看了仪贵人一眼，和声道：“仪贵人，慧贵妃和玫贵人再不方便，对皇后娘娘的忠心同你也是一样的，若是连等上一等都不乐意，她俩怕是要吃心。”

仪贵人察觉到她的目光，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是，贵妃说的是，原是嫔妾太急躁了。”

青桐懒得同她计较，笑笑就松手放过了她，转脸却对着皇帝微微摇了摇头，故意提醒着问道：“仪贵人说得其实也不错，皇后病了，嫔妃理应侍疾，皇上您看？”

皇后到底病没病，皇帝能不知道吗？他沉默片刻，方肃声道：“朕已然命二阿哥永琏与三公主璟瑟前往侍疾以尽孝道，皇后有子女在旁，想来心里已足以宽慰。她——素来‘贤良’，必不愿劳累了尔等。你们，也不要去擅自打扰了皇后静养。”

此言一出，满室寂静。富察氏身为中宫皇后理应享受到的正宫尊荣，就这样被皇帝含混地给抹去了。

青桐挑挑眉立刻反应过来，率先起身顺势应下。众妃见了也一同起身，异口同声道：“臣妾等谨遵皇上旨意。”

仪贵人提起的这个话头，显然是碰了个灰头土脸，又见皇帝是这个态度，心下更是惴惴不安，正不知该往哪儿找补，却听见宸贵妃开口打了圆场。

“到底是皇上考虑周全，这二阿哥、三公主纯孝，为了孩子，想必皇后娘娘也会善加保重的。”

皇帝闻言，面色依旧淡淡的，紧蹙的眉心却较之先前散开许多。说到底，永琏是他的嫡子......

仪贵人见状，却不敢再提起皇后，只是立刻顺着孩子的话头，见缝插针特意陪笑奉承道：“嫔妾听说这孩子啊，七坐八爬，半岁出牙，咱们四阿哥瞧着便聪明乖巧，学说话的日子还不很快就来了，到时候，这一声声的皇阿玛和额娘，皇上和贵妃娘娘怕是听都听不过来，只觉要泡到蜜罐子里头去呢。”

青桐不置可否，但见皇帝果然和缓了脸色，侧脸微笑看向她，所以即便因着仪贵人拿永玙做筏子教她心下不大畅快，面上却也不得不同仪贵人有来有往的客套笑语几句。

仪贵人之愚蠢不下于高晞月，还没有高晞月的才情修养，同她说话委实教青桐心底腻歪得很。待青桐一错眼望到纯嫔，立即不动声色地转过话头，对着皇帝道：“皇上，说起来撷芳殿这几日闹腾的很。刚没了一批奴才，补上新的人手一时怕也撑不起场面来，接下来大抵也是乱糟糟的，倒不如让三阿哥在纯嫔那儿多待上些日子。说到底纯嫔也是一宫主位了，是能养育着自个儿孩子的，三阿哥年纪还小，等到上书房的年岁了，再挪去撷芳殿住着吧。”

皇帝既然点了青桐执掌宫权，自然不会在六宫妃嫔面前教她没脸，何况一桩小事罢了，他便点头应下了。

“也好。永璋还不满三岁，在他额娘身边再多待些日子也没什么妨碍。”皇帝看向纯嫔道：“不过纯嫔，切不可一味地宠溺着永璋。”

能把儿子多留在身边些日子，对于纯嫔一月只能见一次儿子的纯嫔来说，如何不喜，她忙站起身来，喜滋滋地谢了恩，“臣妾牢记。多谢皇上、多谢贵妃娘娘——”

“皇上——！”

纯嫔话还没说完，殿外突然传来一道凄厉至极的女声，生生吓得她软了半边身子，瘫坐回了椅子上。

“青天白日的，这是怎么了？！”

如懿伸手略扶了她一把，顺势起身，悄悄与青桐对了个眼色，迟疑开口道：“听着好像是慧贵妃的声音？”

皇帝沉了脸色，眼神却也有些疑惑。他自然也听得出来高晞月的声音，可何曾听过她这样不顾体统教养的嘶吼。

“本宫听着也像。”青桐微微摇头，示意如懿安坐，不要多管闲事。她看向皇帝，口中却吩咐弦心道：“弦心，还不去快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皇帝反应过来，也道：“李玉，你也跟出去瞧瞧。”

“是。”

二人应声快步而去，不成想刚走到殿门口，就被跌跌撞撞半摔进来的高晞月给撞偏了身子，高晞月也就势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