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话 各自的归宿

　　我正在沉思着，身旁的青柳老师突然说话了——“我到了哦，秋梅。你一个人回去可以吗？要不要我送送你……”

　　“不用了，谢谢青柳老师。”我打断。

　　“是吗……那你一个人注意安全。路上小心。”青柳老师走进家门。

　　我漫无目的地走着。现在的我不想回家。

　　要去哪里呢？我不知道。我就这么走着，直到天空完全黑了下来。

　　我突然听见爱德华·埃尔加的《爱的礼赞》的小提琴版——这首曲子是青柳老师作为小提琴家而成名的出道作品——我的手机响了。

　　我从琴盒的口袋里拿出了手机——是爸爸。

　　一接通，我就听见爸爸怒气冲冲的声音：“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爸爸变了。以前的他从来不会冲我发火的。以前的爸爸和妈妈总是很温柔，即使我犯了错，他们也只会轻拍一下我的头，然后捏着我的脸对我说：“小坏蛋，要是你再这么调皮，小心我打你的屁股哦！”

　　以前的爸爸是这么的温柔，而现在的爸爸，早已不再是我喜欢的爸爸了。

　　所有人都变了。爸爸是、和铃姐姐是、青柳老师也是。

　　所以我讨厌爸爸，讨厌和铃姐姐，讨厌青柳老师，讨厌这个家。

　　“喂，你说话啊！”爸爸气得快要爆炸的声音传来。我的泪水早已决堤。我哭着大喊：“我讨厌你，我再也不想回家了！”说完，我挂掉了电话。

　　我用尽全力跑着，放声大哭着。过路的行人都用怪异并且同情的眼神看着我。此刻的我迷茫而无助，此刻的我失去了温暖的心灵居所。

　　一切都毁灭殆尽。我在卸掉了一切伪装与虚假后，露出的是伤痕累累的真实——我伪装坚强，决定以微笑面对一切未知与必然，在我对爸爸大声吼完后，全部崩坏。

　　“妈妈，妈妈……”我边哭边喊着。一遍又一遍，一声又一声……我的呼唤传遍天涯海角，惊动归雁、惊起潜鱼。可是这呼声，却无法传达到已经不在人世的母亲身边。纵使何等地思念，年少的我与走远的母亲之间，依然有着万丈深渊。

　　唇焦口燥，我再也呼不得，我抱琴叹息，却无处归去。

　　夜空已洒满繁星，年幼无力的我已不知走了多远而到了陌生的地方。好累啊，好像坐下来休息一下啊。我走到一块大石头上坐下。

　　夏夜也是丝丝微凉的。我躺在大石头上，仰望满天繁星。妈妈曾说过，每当一个善良的人类去往天堂，天使将会为他投下一颗繁星。那颗繁星会从天空垂直滑落，落到那个人最心爱的人的身边。我仿佛看见有一颗繁星向我飞来，妈妈那温柔的双臂将我紧紧怀抱……

　　当我再一次睁开双眼，眼前灿烂的繁星消失了。天空已经发白，朝阳正微笑地俯视着大地。我从石头上坐起身来。我向旁边一看，身边坐着一个白衣……

　　“你醒啦？”白衣少年一脸不屑地转过头来问道。

　　“你是谁啊？”我一脸害怕且疑惑地问。

　　“我叫秋森月，是小提琴家。”对方回答。

　　“小提琴……家？”我重复了一遍。

　　“你也来小提琴吗？”秋森月这么问。他的目光落到了我的琴盒上。

　　“嗯。”我伸手拿起我的琴盒。

　　“我想听听看。”秋森月说。他扬了扬手中的乐谱，指着帕格尼尼的《女巫》对我说：“听这首。”

　　由于对方是小提琴家，指不定能给点指导。我点了点头，拿出了琴。秋森月帮我拿着乐谱，我摆好姿势，乐声缓缓流出。

　　这首乐曲还算简单——至少对我来说如此。那个年纪估计只比我大了一岁的天才小提琴家闭着眼，静静地听着我的音乐。时间随着音乐的结束而逝去不少。秋森月缓缓睁开双眼：“……你有当小提琴家的潜质。”

　　“诶？”我问。

　　秋森月刚要开口说些什么，马上，从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秋梅。”

　　是青柳老师。她气喘吁吁地跑到秋森月旁边，看着一脸不悦的我，接着又看了看表情冷漠的秋森月。接着，互相对视的两人都瞪大了双眼。

　　“你是……月森秋人君？”青柳老师问。

　　“你是川野樱奈的……”秋森月的话到这里停下了，然后他皱了一下眉头看了我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那孩子一直都是这样……”青柳老师转过头来看着我，“那个，秋梅，我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不用商量了，我都知道了。”我把琴收好，准备往来时的路返回。青柳老师在后面说：“秋梅，我一定会努力做一个好母亲的，请你相信我。”

　　我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身后传来青柳老师的抽泣声。从我身边走过的父亲予我漠然一瞥，快步向青柳老师走去。

　　我一个人回了家，在我的房间里发现了一封标注着拼音的信——我要去住在学校里了，明年寒假才能回家。

　　我放下琴盒，躺在床上，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