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旧忆，相思绕指（七）

明日便是大婚之日。

宫里早已布满红绸，端的是满目喜色。

你你身边除了玉书，其余伺候的人都被宇文泰换成了他的人。

你阿护脱险，他终归不信你，怕你言而无信，让人将你看的死死的。

你你如今连传个消息出去都难，更何况逃走。

玉书剪掉些烛花，“公主，夜已深，明日便是大婚之日，公主不妨早些休息。”

玉书抽走你手中书简，将披风搭在你肩。

你“玉书。”

你“我想他了……”

你“明日……”

你“明日我便要披上嫁衣，嫁给他人为妻了……”

玉书“公主……”

你你轻笑，泪却倏而落下。

你“我以为我能嫁给他的，我自生下的那一日起便没有一件事是由我决定的，我以为终身大事能从我心意，嫁我喜欢的，却原来也是由不得我的。”

玉书“公主，您若不愿，明日奴婢替您穿这身嫁衣，公主您逃走，去江陵寻大将军，大将军一定能带您离开的。”

你“没用的，你我能想到的法子，宇文泰早有防备。”

你“那一日救下宇文觉的人分明是阿护，为何他偏生抓着我不放？”

你“早知如此，那日便该袖手旁观，受些责骂猜忌，总好过今日……”

你你抬手擦去眼角的泪，“玉书，这件事，瞒着他吧。”

你“我不想他知道我为何嫁给宇文觉，他会自责。”

你“本就足够痛苦，何必再添心伤。”

玉书“可大将军与公主心意相通，断不会相信公主您在短短一月内变心并嫁给略阳郡公的，公主瞒着大将军，若让大将军因此怨上您，岂非……”

你“怨便怨吧。”

你“若我与他的处境相反，他也会这么做的。”

你“若我先走，他自与我共死，若我尚有一线生机，他说什么也不会让我踏足黄泉之地。”

你“他本就孤零零一个人，以后……”

城门将关，一人一骑忽至，赶在城门关闭前进了长安城。守城士卒欲拦，却认出马上之人，纷纷让开。

只见马上之人衣衫狼狈，满面憔悴，眼下青黑证实他已许久未休息过。马一刻未停留，往皇宫疾驰而去。

马被拦在宫门外。

宇文护翻身下马，在宫门侍卫的行礼中，跑入宫中。

宇文护从未如此惶恐过，也从未如此失态过，可他不敢再慢，生怕慢上一步，便慢了一辈子。

宇文护前一刻他还在为攻下江陵而欣喜，下一刻却听到赐婚的消息，恍若晴天霹雳。

宇文护数日潜在江陵的疲倦被慌乱取代，竟不顾军令丢下数万大军赶回长安。

朱红的宫门紧紧关着，听不见任何声音。仿若长居于此的人已不在。

宇文护推开门的那一刻，被几名侍卫团团围住。

侍卫“将军，丞相有命，请将军速回府！”

宇文护冷冷盯着眼前的人，迈出一步，这几人便退后一步，却不肯让开。

宇文护一手抽出木桩上刺着的剑，毫不犹豫的便是一剑，直取命门。

宇文护那些慌乱与害怕找到了宣泄口，借此机会喷薄而出。

宇文护“我来找我未过门的妻子，你们凭什么拦我！”

侍卫“将军，晋安公主是三公子未过门的妻，与将军无丝毫关系。”

侍卫“若要硬说什么的话，将军此时应当称公主一声弟妹！”

宇文护“弟妹？”

宇文护这一声弟妹激怒了他，手下再不加收敛，一剑封喉。

你你听到打斗声，匆匆披了外袍，出来却见到这副画面。

你地上已躺了不少尸体，他还在与人交手。

你“阿护！”

你你急忙挡在他身前，让他无法再杀人，却也让那些人无法伤他分毫。

宇文护眼早已杀红，连日不休的赶路更让他眸中血丝点点，此时看去骇人的紧。

你你却心疼不已，他这般狼狈，江陵离长安又如此远，这几日他该是拿命在赶路，才能在今日赶回。

侍卫“公主！”

你你看着这侍卫，心内没来由的恼恨。

你“退下！”

侍卫“丞相有命，让末将等护好公主。”

你“护好？尔等若不退下……”

你你捡起地上的长剑，横在颈间。

你“本宫倒要看看你们如何向丞相交代！”

侍卫犹豫一瞬，可想着长安城尽是宇文泰的眼线，宇文护入宫一事想必已有人报去丞相府，倒也干脆退下。

宇文护静静盯着你，忽然抬手，拿开长剑。

宇文护沙哑，“别伤到自己。”

你“阿护……”

你你还不曾想过该如何面对他，你说着他要怨便怨，可你还是怕看见他怨恨的眼神。

宇文护“央央，你是有苦衷的，对不对？”

宇文护“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答应嫁给宇文觉？是叔父在逼你对不对？是元钦在逼你对不对？”

宇文护“如今我回来了，央央，你不用再怕他们，有什么苦衷你说出来，交给我，我去解决。”

你他有取而代之的野心，可能力尚不足，如今的他哪里斗得过宇文泰。

你说了又能如何？不过是让宇文泰对他更添忌惮，说不得他还会因此被打压。

你他该是意气风发的，便如当年刚拜为大将军时的傲然，怎能让他平庸一世。

你“哪有什么苦衷，我是心甘情愿的。”

宇文护听着这一句心甘情愿，长剑落地，手骤然握拳，眼中情绪驳杂，嘴角微动。

宇文护胸中更是一阵剧痛，好似有人拿着把刀将胸膛剖开，生生把心剜出一般。

宇文护“心甘情愿？”

宇文护“我丢下大军赶路数日，你却告诉我你心甘情愿嫁给他！”

宇文护“你便如此糊弄我？”

宇文护“元归央！你当我是傻子不成！”

宇文护“你我相知这么久，我若还不清楚你的为人，怎配对你说一句心悦！”

宇文护“是叔父要你嫁给宇文觉的对不对？”

宇文护“我这就去求叔父，求他允婚，叔父若是不同意，我便带你走……”

你“能去哪里？”

宇文护“梁国，齐国，天下之大，还能没有你我的容身之处吗！”

你“容身之处？躲躲藏藏隐姓埋名的过一辈子吗？”

你“阿护，宇文护！”

你“我生为元氏女，却不曾享过该有的尊贵，你说你要夺宇文泰的权柄，可若无意外，宇文泰足以支撑到宇文觉独当一面，到那时，你怎么夺？”

你“日后宇文泰若夺帝位，必传于宇文觉，嫁给宇文觉，日后我将是皇后之尊，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你“而不是如今日一般，顶着可笑的公主名号。”

宇文护“你想做皇后，我也可以让你做皇后，不过是多等几年，央央，宇文觉能给你的，我也能给……”

你“你给不了！”

你“我不想做乱臣贼子的皇后。”

宇文护“我不信……”

宇文护“我不信！”

宇文护“我的央央从不爱这些虚名！”

宇文护“一定是叔父逼你的，一定是他逼你的……”

宇文护“你等着，我这便去求叔父，我不会让你嫁给宇文觉的，你是我的，你答应过要嫁给我的！”

宇文护不肯给你开口的机会，急忙离开。

宇文护怕极了你再说出诛心之言。

你“阿护……”

你宇文泰亲自求的圣旨，他怎么可能反悔……

你何苦……

你何苦……

你“阿护，我只要你好好活着……”

你“只要活着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