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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典日,三亲结愿(一)

霁月高风

盛典日终于到来,众人都着着极致盛装出席,就连难得凑上恩典的上善使节也都能观望。

铜雀台上,新人们盛装出席,霁国贺氏祖训古来有女先男后的举行顺序,所以说长公主贺茹鸿和三公主贺娉婷着一袭深黑色上有鸾鸟金雀牡丹穿刺的缂丝的的礼服,外搭着齐腰的朱红色毓文烫金外衬,上有仙鹤绕九州,平鸾女经,一针一线一寸金银。不算这些,她们梳着美丽端庄的发髻,浓抹柔顺的发丝根根分明,戴着错金东鹊铭刻衔莘水珍珠百鸟朝凤凤冠。两边垂下来的全金流苏熠熠生辉光华夺目,她们耳上戴着的是贺婧浓献上的翡翠凤目玛瑙耳铛,翡翠的至绿衬着玛瑙的紫色尤为好看。她们面额上贴着金,嫣红魅惑朱唇婉转,十成十的华贵,绝对的倾国倾城。她们亦步亦趋,端庄地走到一身锦衣的贺擎徵与桓霜寂跟前。贺擎徵慈爱的脸上透露着温情与欣慰的神色,他今日这身衣裳是最为贵重的,而桓霜寂凤冠袍服,采用了纯银和紫宝石,蜀锦袍服,手持嘉恩玉圭。她也温和低笑着。

贺茹鸿以及贺娉婷行嫁别礼,向贺擎徵桓霜寂敬离别酒,贺擎徵他们饮下后,便到了赐教时候。

按例是桓霜寂先讲,桓霜寂看着她们,温和地教导道:“我贺氏宗族女子须以《霁国卷宗》为准则,举止温和有礼,庶务内宅讲求宽松并行,教导子女不以嫡庶之分,警戒夫婿不端之行,侍奉双亲有理有德。家族内院女主生则不允二妇,亡则许夫婿续弦,若夫婿德行礼教堕落不堪,可休夫婿再嫁,分田亩内财,可独育子女。我霁国子孙乃天策之嗣,无论男女,重言行品德以诚为先、家国为首、眷爱不避亲、且以俗礼微末。若为大爱所行,面大厦将倾,皆可竭力驰援,如侍生身父母,尽心竭力,世人不可置喙。汝等亦需牢记,克己复礼,兢兢战战。”

贺茹鸿和贺娉婷依次行礼谢恩。

贺擎徵开口教导道:“朕对你们唯有一句教导:恕人之过,容人之错,莫为点滴不顺则有伤夫妻之和,亦为片刻欢愉而容忍德行大过。你们是贺氏女子,理当家宅平定,夫妇和睦,为我霁国夫妇楷模。”

她们再次行礼谢恩。

那边一身并不纯的红色宫装的姜袂姜宝仪泪目地看着他们。身边是贺婧浓搀扶着她。贺婧浓一身青眼紫云纹锦衣,戴着从未这般庄重的流云毓蝶头冠,她劝慰着姜袂。

当两位相貌堂堂的男子登上台上同她们结结缘节时,贺婧浓特意去看,看见二人衣冠华贵,年少意气风发,又看见她们嘴角不禁上扬,她也会心一笑,衷心为他们高兴。

他们退下去后,便轮到了大皇子贺秉盛和肖樱荣,肖樱荣一身黑色朱文勾边鹣鲽鸳鸯戏水的苏绣云锦礼服,她妆发都与众不同,贺婧浓发现没有人提醒她这身礼服出现了断丝,她会意了缘由,想来她大哥并没有真心娶她的意思,只是听从勤妃。她细细打量发现,肖樱荣头上戴着的孔雀流苏玉英凤冠实则是侧妃规制的,而真正正妃规制的则是像三皇子妃曹丝榕头上的那顶点翠错金珍珠绰绕冠牡丹荼蘼凤冠,并且肖樱荣恐怕是不懂的,否则她不会激动成那样。贺婧浓眼神带着同情,眼瞧着这对貌合神离的一对听戒。

她方才没有注意到贺秉盛身上穿着的那件缂丝金缕衣,俨然和肖樱荣的那件云锦质地不同。霁国的婚服礼制向来是夫妻同一,他这般做,想来是故意给她难看的。

等待他们训诫完,贺秉盛竟然先一步下了台去,徒留肖樱荣惶恐不安地追着他走。

再次上来的是一身朱红锦衣的贺惊辗,他身上的那件红礼服虽然样式简单古朴却材质非凡,贺婧浓一眼便瞧出那是坤文毓锦,他携手一袭黑色鸾鸟锦鲤杜鹃双版样式礼服的曹丝绒,共同走向台上。他们两人表情淡泊,没有一丝喜悦,众人心知肚明,却什么都不说。领完训诫后,便匆匆离去。

贺婧浓将全部都收归眼底,她搀扶着姜袂送她上马车,眼瞧着她两位姐姐,两位姐夫和姜袂他们一行人五六辆马车远去。

……

喜庆总会翻过页去,可该出现的问题总会先一步浮上水面。新婚燕尔第一天进宫请安,便闹出了事情……

有容宫内,身着着正红色蝶恋花纹样的肖樱荣,此时正扑在勤妃肖吉安的怀里,哭哭啼啼个不停。勤妃肖吉安冷着脸怒视着在一旁咸淡不知的喝着茶的贺秉盛,她怒而拍桌,骂道:“你给我跪下来!大婚当日你究竟去了哪里?缘何独留你表妹独守空房?你这个畜生!”

贺秉盛不急不忙,他起身冲肖吉安鞠个躬,在她们诧异的目光下扯出肖樱荣,拉她到另一旁低声威胁道:“昨日孤是如何同你讲的?你若是想叫孤以善妒的名声休了你,你便放心大胆的说!孤不会插一句!”

一向乖巧的肖樱荣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她迅速甩开贺秉盛的胳膊,转过身去看着勤妃肖吉安,哭诉道:“姑姑!您根本就不知道,大喜当夜表哥他从来都没有进我的平琅院半步!他也没有去那个叫做含茶的妾奴哪里,而是在书房里睡下了!”

肖吉安脸色难看,她大清早的便发了怒火,气血翻涌下来,道:“盛儿!樱荣她是你的发妻!你如此薄待她不觉得自己负心薄幸吗?”

贺秉盛原本是毫不在意的,知道肖吉安触碰到了他的底线,说出了负心薄幸时,他这才少有地正视肖樱荣,嘲讽道:“负心薄幸?母妃!您瞧瞧她,您能瞧出半丝红颜知己、大方懂事的意味吗?她哪一点够资格当我的生死同穴的发妻?难道就凭她姓肖是您的侄女吗?您侄女众多,想必即便是个庶出的姑娘也比她出众得多!您再帮我纳来一个听话懂事相貌出众的吧!我怕这位可熬不住我死的时候她正大光明了!”

肖吉安被他说得哑口无言,的确,平心而论,她这个嫡出的侄女长相并不出众,甚至心思都有些小。

肖樱荣被他们明里暗里挪噎得快要羞死过去,她哭得梨花带雨的就要去跳井去。众人赶忙阻拦,却不见贺秉盛有半丝害怕,他反而语气轻快极了,一度嘲讽地道:“有这般想法也算你有自知之明,待你死了我会给你好好安葬的,你便放心待我娶了你的姊妹为继后,金丝楠木的整套棺椁必定送你入土为安,届时我也一定会为你以正妃礼制葬到邱汉山,不过生死同穴就不必了,我还没有心情千秋万年看着你这张模糊的脸!”他话语间刻薄冷硬,刺激得肖樱荣顿时停下脚步,她迟疑着幽恨地看着自己眼前的无情人,不禁悲从中来,气愤至极导致自己不顾礼教冲向贺秉盛,她拍打着贺秉盛的胸膛,哭得死去活来:“殿下何必出言至此?倘若殿下要个绝世无双、不会打搅你的王妃你便竟管直说,我肖樱荣生来如此,容貌身躯都是父母双亲大人给的,也算是傲骨铮铮,如今殿下你终于吐出真话,那也好,樱荣便到陛下哪里讨要一份那个和离书!从此你我就故人不见!如何?”

肖吉安闻言彻底慌了神,她踌躇极了,过去拉住肖樱荣的手好生相劝道:“荣儿,好荣儿!你何以敢同这个不孝不义的畜生说话?”

肖樱荣问道:“难不成这皇宫里就不算王法所治的了吗?难不成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吗?”

肖吉安连忙劝:“姑姑那里是这个意思?只是你既是我肖家女子,又是这皇长妃!你不为了姑姑我想,也要为了你父亲母亲的颜面想想,倘若你真闹到了陛下哪里,何止是姑姑我被降为下等妃嫔,你表哥受此阴影再无王位有缘!还有你父亲我长兄会被罢官远迁啊!你即便再不为此想,也得考虑考虑你母亲正怀着胎儿,你哥哥正是入仕为官的关键时候,若你真的告上了一告,他们的安危与命运真的不可想象啊!好荣儿,姑姑知道让你嫁给这个薄情寡义的畜生屈了你!可你身担我肖家众人远望,何以为此时夫妻怨怼顿足不前呢?既然大婚当日他那儿都没去,虽是苦了你,但也说明那含茶贱女不会影响你啊!你就好生养着,待她生下孩子后,我必定会把她送到庄子里的!一定叫你眼不见心不烦!好吗?”

肖樱荣听后,她怒视脸色发青的贺秉盛,她知道这些,明白即便自己真的和离了也会有别人替代她,届时自己境地两难,她不想这般的,虽她心下明白肖吉安的话半丝都不可信,可也不能不承认她也是这般认为的,她虽然是贺秉盛的正妃,是他结发的妻子,他没有资格以私人恩怨来磋磨休弃她,甚至她还有资格反向制约他,即便是遇到连肖吉安都不同意的事情时,肖吉安也的的确确没有立足之处插手到她的内宅事,这般想她暗自记恨上了贺秉盛,她总有一天要报复他今日给她的没脸,于是她便点点头。

肖吉安复杂地看着肖樱荣,她们相处多年,她又是眼瞧着她长大的,心下怎会不知她肠肚里挂着什么坏心眼儿。只是总归是自己嫡亲最和她亲近的侄女,而且又是贺秉盛有错在先,她差不了手,可眼看着儿子吃亏她心里也不好受,却又没有办法,一左一右谁是手心谁是手背她掂量得清,只有肖樱荣安安稳稳的坐在正妃位置,即便是自己儿子受了天大委屈,他都得认了,谁叫肖家的利益高于一切呢?

……

而另一头就寂静极了,菡萏宫内,正上是品着茶笑而不语的太俭紫,左边是眼神静静垂在膝上不理不睬的曹丝榕,右边则是摸索着玉佩轻瞥着曹丝榕的贺惊辗。这种寂静僵持了许久,本来太俭紫还指望他们几个中有人来打破,谁料曹丝榕端端正正没有半丝失礼出,却根本就不在乎他们母子,她心里不爽却找不到点发泄,只好轻轻嗓子,开口道:“惊辗我儿,你们夫妻二人相处得还得宜吗?”言外之意是,有不瞒你说出来,母妃为你抱不平。

谁料贺惊辗点点头,笑道:“王妃很好,守礼仪,自圭仪,通晓岐黄之术,儿子很满意。”见他夸奖她,曹丝榕很受用地点点头,丝毫不觉有失。导致太俭紫心里憋屈,而贺惊辗会心一笑。

曹丝榕忽然开口道:“时候不早了,王府里还有些需要准备却没完备的事宜,臣妾先行告退了,若有不周请娘娘原谅。”说着她便站起身来行了个大礼,又冲着贺惊辗道:“殿下不必跟来,臣妾唤了马车等在宫门外,随时方便您回府,再有府里有些事宜未完备好,殿下应当考虑下人们办事不周的问题了,臣妾告退了。”说着她又行了礼这才退下。

太俭紫脸色十分为妙,入宫二十多年了,她还从未见过像曹丝榕这般活像个行礼尸一般的女人,就算是太监、男人都没见过。她心下不喜,故而什么也不说就让她离去了。

她看着贺惊辗脸上的笑容,忽然发觉她不是很理解她的儿子,她的儿子其实也并非全如她想的那般,她以为给他选机灵古怪像齐荷宁那般的王妃才和她儿子相处得来,谁知平淡无波、韩女姿色的曹丝榕却入了他的眼。

贺惊辗显然明白自己母亲的疑惑,他轻笑着开口道:“王妃为人虽冷淡了些,可胜在清丽可人、从容镇定,有大家之范!甚至一手精妙的岐黄之术。武得一手剑舞,心思淳和,理教谨慎,儿子很喜欢她。”说着他下意识看向已经人走茶凉的座子上。

太俭紫虽不能理解,却也不是恶毒婆婆,做不出来磋磨人的事儿,她受过冷落的苦甚至一直受着,所以她对与包容的女子天生有些好感,既然是她儿子喜欢的,她这个做母妃的又怎么棒打鸳鸯呢?故而僵硬的一笑,称道:“王妃大家之范!的确是!”

贺惊辗又是一笑,起身对她行个礼,便道:“儿子打扰了母妃好好休息吧!”

说着他便迫不及待的追随曹丝榕去了,就好像昨天盛典当日冷淡的人不是他一般。太俭紫摸摸自己额上的虚汗,心中腹诽一派,自己这对奇怪的儿孙组合她不置可否。

……

宫门处,两对新人一先一后尴尬相遇,但曹丝榕没有一点执拗便做上了马车,徒留这尴尬了一脸的大皇子夫妇笑也不是,气也不是。当看到贺惊辗匆匆赶来时,他们这才想到了职业操守一般装起了恩爱,不约而同,无中生有。

贺惊辗对他们寒嘘一番就坐上了曹丝榕的马车,看着曹丝榕虽不解却没有丝毫提问的表情,他无可奈何地笑了,竟然温和地问道:“你还好吧?母妃呢也是个不怎么合群的人,你不要以为她是坏心眼儿,只是她表达不出来罢了。她不是有为难你的意思。”他本是想温存一番,却看见曹丝榕镇定的脸上一脸“我当然知道,所以呢”的表情,他一时轻笑了出来,执过曹丝榕的手,温柔地抚摸,道:“王妃!你不必要跟我生分,不必喊母妃为娘娘,也不要在私里外里喊我为殿下,叫我主修!这是我的字!你也不必自称臣妾,唤我就好了,不必时刻端着,我们是一家不是吗?”

谁料曹丝榕听到这番温情的话没有一丝反应,根本就没听一般,道:“殿下怕是会错了臣妾的意,臣妾如此称呼你,其实是爱称,不然臣妾就会唤你全名了!”

贺惊辗听着曹丝榕的这番胡诌,没有丝毫生气,反而握的她手更紧了,亲昵的靠近她,在她耳边说这令人心悸的“都听你的!”

可曹丝榕就是从容镇定,没有半丝暧昧地说道:“自然都听我的,难不成殿下要管理内宅吗?殿下做的了吗?届时一定会出乱子,又要我来收拾!如此想来,倒是我吃了亏的!”

她一本正经,边吃着茶点边说,看的贺惊辗去跟她抢,谁知被她无情的抬腿禁锢在哪里,见她一脸“跟我抢?你配吗?”的表情,无奈的笑了。贺惊辗头一次感受到,原来眼前的这位妻子可以这么可爱,表面上带着什么都不在乎,心底里时时刻刻都看在眼里,他忽然就明白了古诗经里:堂前有燕,岁岁春来。食我之谷,居我之梁。相陪多载,今岁未归!为何不归?谷食不丰?为何不归?梁居不安?为何不归?不思故人?娓娓幽怅,茫茫所失!终又一年,燕尔即来。衔珠掷苣,慰我抑扬。寒芒寒芒,岁又掎裳,终未失燕,明春又来。

彼时他不解饲养一只燕子为何感失它的离去,如今却又明白,放在心底的倘若有天不辞而别,心中的恐惧不安终日惶恐。如此一来,反觉得这首诗经真情动人,简单文字激昂含情,抑扬顿挫之间,失落与伤感扑面而来,却又对燕子的失而复得感到由衷的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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