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初晴的会稽城，像被细细擦拭过的铜镜，连空气里都带着清冽的甜。
孙策换上件月白色的锦袍，束着简单的玉带，站在院门口等莫离。
莫离久等了。
莫离从回廊走来，穿了件青色的袄裙，外面罩着件藕荷色的披风，鬓边簪了支素银簪子，衬得脸色愈发莹白。
孙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了一瞬，忽然觉得巷口的阳光都亮得有些晃眼，喉结动了动，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孙策走吧。
两人刚走到府衙街口，就见个人影“嗖”地蹿了出来，拦在他们面前。
孙尚香穿着件绿色的棉裙，头上梳着双丫髻，手里还攥着个刚买的糖人，眼睛亮晶晶的。
孙尚香.大哥！莫离姐姐！你们要去哪儿？带我一起去！
孙策无奈地扶额。
孙策我们去街上……办事，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孙策没有说约会，反而说有事，想让孙尚香知难而退。
孙尚香.我不管！
孙尚香往莫离身边一靠，拉着她的袖子撒娇。
孙尚香.莫离姐姐，带我去吧？我保证不捣乱，就看看！
莫离被她晃得没法子，只好看向孙策，眼里带着点笑意。
孙策最吃不住她们俩这样，叹了口气。
孙策罢了罢了，跟紧点，别乱跑。
孙尚香.耶！大哥最好了！
孙尚香欢呼一声，立刻蹦到两人中间，左手挽着莫离，右手拉着孙策。
街上比往日更热闹些。雪后的阳光暖洋洋的，摊贩们支着摊子吆喝，买年货的百姓摩肩接踵，到处都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和孩子们的欢笑声。
孙尚香.莫离姐姐你看！那糖画好漂亮！
孙尚香指着街角的糖画摊，眼睛都看直了。
摊主正用糖稀在石板上勾勒，转眼间就画出只威风凛凛的老虎，引得围观的人连声叫好。
孙策见她馋得直咽口水，从怀里摸出几个铜板递给摊主。
孙策来个……凤凰的。
他看了莫离一眼，补充道。
孙策要大点的。
摊主麻利地做了只展翅的凤凰，金灿灿的，翅膀上还沾着点芝麻，活灵活现。
孙尚香刚要伸手去接，却见孙策把糖画递给了莫离。
孙策拿着。
莫离愣了愣，接过糖画。孙尚香在一旁“咦”了一声，挤眉弄眼地凑到莫离耳边。
孙尚香.莫离姐姐，大哥对你比对我好哦。
莫离的脸颊瞬间热了，把糖画往孙尚香手里一塞。
莫离给你吃。
孙尚香.不要不要。
孙尚香又推回去，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孙尚香.大哥特意给莫离姐姐做的，我要那个老虎的！
孙策被她们闹得没辙，只好又给孙尚香买了只老虎糖画，才算清静了些。
往前走了几步，见个布庄门口挂着新到的绸缎，莫离停下脚步，伸手摸了摸一匹湖蓝色的料子，轻声道。
莫离这颜色好看，做件披风正好。
孙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湖蓝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确实衬她。
他没说话，悄悄记下了料子的样子，打算回头让人给她裁一件。
孙尚香.莫离姐姐喜欢？
孙尚香也凑过来。
孙尚香.我觉得那朵粉色的更好看，像桃花！
孙策你小孩子家懂什么。
孙策敲了敲她的额头。
孙策湖蓝色沉稳，适合……
他想说“适合阿离”，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改口道。
孙策适合冬天穿。
莫离听得心里暖烘烘的，正想说不用，却见布庄老板笑着走出来。
龙套老板：“孙将军眼光好！这湖蓝缎子是刚从蜀地运来的，就剩这一匹了，姑娘穿上定好看！”
孙策大手一挥。
孙策包起来。
莫离哎？
莫离连忙摆手。
莫离不用了，我就是看看……
孙策拿着吧。
孙策不由分说地付了钱，把包裹好的绸缎塞给身后的亲兵。
孙策就当……就当是谢你前几日做的棉袜，很暖和。
他说得有些急，脸颊微微泛红，莫离看着他窘迫的样子，心里像揣了块糖，甜丝丝的，也就不再推辞，轻声道了句“多谢”。
孙尚香在一旁看得清楚，捂着嘴偷笑，被孙策狠狠瞪了一眼，才乖乖闭了嘴，只是那眼神里的戏谑，怎么也藏不住。
三人又逛了会儿，买了些街边的小玩意——给孙权挑了把精致的匕首，给吴夫人买了盒上好的胭脂，孙尚香自己则收获了一袋子蜜饯，吃得满嘴生津。
日头偏西时，街上的人渐渐少了。
孙策见莫离的披风上沾了点雪沫，伸手想帮她拂去，手抬到一半，又想起旁边还有个“小尾巴”，硬生生转了个方向，拍了拍自己的袍角。
孙策回去吧，母亲该等急了。
莫离嗯。
莫离点头，目光落在他方才想拂雪的手上，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孙尚香舔着最后一块蜜饯，忽然说。
孙尚香.大哥，莫离姐姐，下次我们还一起出来好不好？
孙策刚想拒绝，却见莫离看向他，眼里带着期待的光，到了嘴边的话又变成了。
孙策看情况吧。
夕阳把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并排走在覆着薄雪的石板路上，脚步声清脆，混着孙尚香偶尔的笑闹声，像支轻快的曲子。
莫离手里还攥着那根没吃完的糖画棍，上面似乎还残留着甜甜的味道，和着心里的暖意，漫过了整个冬日的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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