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却像是早就想过这个问题，沉吟片刻，缓缓道。
莫离将军用兵，疾如风，徐如林，确实厉害。只是……
她顿了顿，抬眼看向孙策，眼神里带着几分坦诚。
莫离庐江虽破，却未能尽收民心。将军进城时纵兵劫掠，怕是会寒了当地人的心。
孙策的脸“唰”地一下红了。不是羞的，是气的。
庐江之战后，他手下的士兵确实有些军纪涣散，可他正憋着袁术食言的火气，竟没心思去管这些。
虽然只是极少数，但确实也对百姓造成了伤害。
现在，这女子竟敢当众点出来？
他刚想发作，却对上莫离那双清澈的眼睛。那里面没有嘲讽，没有畏惧，只有一种平静的陈述，像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他心里的火气莫名就降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是被人用指尖轻轻戳了一下，有点痒，又有点麻。
孙策你……
孙策张了张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见过的人不计其数，有阿谀奉承的，有落井下石的，有畏惧退缩的，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
明明看起来柔柔弱弱，说起话来却字字在理，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疏漏，被她轻轻一句话就点透了。
莫离抱着竹简，微微屈膝行了个礼。
莫离将军若是无事，民女先行告辞了。
她说完，转身就要走。阳光透过老槐树的枝叶，在她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素色的裙角被风吹得轻轻扬起，像一只欲飞的蝶。
孙策等等！
孙策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莫离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眼神里带着询问。
孙策的心跳莫名快了几拍，他挠了挠头，甲片摩擦着手臂，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问她的名字？问她住在哪里？好像都太唐突了。
最后，他指了指她怀里的竹简，憋出一句。
孙策你抄的兵书……能借我看看吗？
莫离愣了一下，随即浅浅一笑。那笑容很淡，却像春风拂过湖面，漾起一圈圈涟漪，瞬间就驱散了孙策眉宇间的郁气。她从怀里抽出一卷递过去。
莫离将军若是不嫌弃，便拿去吧。三日之后，民女再来此处取。
孙策接过竹简，指尖再次碰到她的手，这一次，他清晰地感觉到那指尖的微凉和细腻。他赶紧收回手，把竹简紧紧攥在手里，像是握着什么稀世珍宝。
孙策我叫孙策。
他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有些傻，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是谁。
莫离却点了点头，声音依旧温温柔柔的。
莫离民女莫离。
莫离。孙策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觉得这两个字像是带着某种魔力，轻轻巧巧地就钻进了他心里。
他看着她抱着竹简，一步步走远，直到那抹素色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才勒转马头，对身后的亲卫道。
孙策回营。
亲卫们面面相觑，刚才还一脸冰霜的将军，怎么这会儿……像是换了个人？
孙策没察觉到手下的异样，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竹简，上面“莫离”两个小字娟秀清丽。
他忽然想起刚才她蹲在地上捡书的样子，想起她那双清澈的眼睛，想起她说话时温和却沉稳的语调。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痒痒的。连袁术食言带来的那股郁气，似乎都淡了许多。
他捏紧了手里的竹简，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了扬。
三日之后……他倒是有些期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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