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张磊在园里呆了大半年，看过园里的花谢花开，秋去春来。杨九郎把人带着几乎将北平玩了个遍，也是实在没什么有意思的，就带着张磊溜进了后台。

台上是杨家姐妹在唱锁麟囊，一个甩腔一个身段一个回眸，看得张磊移不开眼。

杨九郎磊磊，你喜欢这个吗？

杨九郎戳了戳看入了神的张磊。

张磊喜欢。

张磊转过头对着杨九郎一笑，脆生生的应着，眼睛都泛着光。

杨九郎看着人笑的眉眼弯弯，心里却是喜忧参半。他看得出磊磊是真心喜欢唱曲，可学戏的艰辛杨九郎是看的清清楚楚，那就是活人受罪，得脱个几层皮。

杨九郎那我天天带你来听，好不好？

杨九郎承认自己是有私心的，他不想让张磊受那学艺的罪，人喜欢也不是非得拜师学，多听听也行啊。

张磊好！哥哥最好了。

张磊开开心心的扑到杨九郎怀里蹭了蹭。杨九郎也很喜欢张磊这些亲昵的小动作，默默的把人搂着，听完了台上那折戏。

此后杨九郎有事没事就带着张磊跑后台，张磊听得多了，有的时候嘴里也能冒出来几句。

自古造化多弄人，事事忧，事事来。

这天是新人上台，班主是要坐场的。云字辈的两个小姑娘，唱的在调，身形也算过的去，属于无功无过的那种。老班主听的有些乏，正支着手准备假寐，突然听着一两声调门高的唱词，声音清亮，就是转调不够熟练，但也是实打实的好苗子。老班主循着声，走进了后台，就看着兵荒马乱的后台里，两个小小的身影窝在小旮旯里，一坐一站。

杨九郎坐在地上打拍子，那站着的就是张磊。一欠身，一抬步，都是起着范的，虽说没妆没袍子，可那举手投足就是个角儿啊。老班主心里压不住的欢喜，这沁芳园里要出角儿了，而且会是名震北平的角儿。

老班主在房间里踱步，几句话不停的在嘴里倒，就是不知道怎么说才好。硬是等着吃完了饭，才把张磊叫到自己跟前。

老班主孩子，想唱戏吗？

虽然心里着急，可毕竟是班主，不能太过殷切，喜怒不能形于色。

张磊想，我喜欢戏。

张磊乖巧的点了点头，抬眼望着班主的时候，眼里都是真真的欢喜。

老班主那我教你，你认我做师傅，好不好？

虽然是哄孩子的语气，可班主心里却是真的想要这么个徒弟。

张磊好！

张磊的声音明明是轻轻的，可这声好却如一座山压在了他轻薄的人生上，压出了具象的形，宛如梨花。让他这一生都与戏相伴。

杨九郎在边上看着，七分欢喜三分愁，夜里睡觉的时候都把张磊抱得紧了些。

隔天，班主和杨母端坐在大堂的太师椅上，杨家姐妹一左一右的立在两侧。云字的九字的筱字的那些个师兄师姐们规规矩矩的站在两旁。鼓响三声，炮过门庭。张磊就当着各个师兄师姐的面，三跪九叩，正式拜师入了行当，入了筱字科，字筱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