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激斗

荆溪先生冷笑三声，向前迈出一步，拈须说道：

荆溪我们“张教主，人各有志。朝廷上的清官老爷们求仁，江湖上的名门正派求义，我们山野怪人可不要这些，生平所求唯一个利字，不过是各有所求罢了，这也有错么？张教主说我等是朝廷鹰犬，是便是了。可老朽有一事不解，还要张教主指教。这几年老朽重出江湖，拖着这把老骨头四处晃悠，到哪儿都能听人说张教主跟着蒙古的郡主娘娘跑去草原做了蒙古人。老朽心中困惑，照理说这武当张五侠之后，明教之主，应当是忠肝义胆的好汉子，怎么会和我等唯利是图贪财好色的‘小人’一样呢？今日有幸得见阁下，嘿，还请教主大人替老朽解答此问？”

张无忌听他讽刺，脸上一热，竟不知该如何辩驳。身后贺澜啐道：

贺澜“呸！我们教主身在蒙古心在汉，一心是想要驱逐鞑子，更没对自己人下过手，和你们这些蒙古人养的狗可不一样！”

他的话音刚落，荆溪先生就冷哼一声，飞身跃起，一个晃身就来到贺澜身边，左手五指成钩，紧紧锁住他的肩膀。其身法之鬼魅，饶是张无忌看了都暗自吃惊。只见他右手以极快的速度一掌拍出，朝着贺澜头颅拍去。恰在此时张无忌一拳击在荆溪先生的左手手肘，又正面对了他一掌，两招之间运了六成内力，荆溪先生如何受得住？他身子立刻倒飞出去，在一丈之内翻身倒地，模样狼狈。张无忌见他踉跄着爬起身子，拍了拍身上尘土，但没有丝毫受了内伤的迹象，也不敢小瞧了他。那荆溪先生虽是吃了一阵之亏，却不以为意，摆出一个起手式，厉声道：

荆溪“张教主内力深厚，老朽今日要好好领教你的高招！”

说罢一掌递出，直捣黄龙，攻向张无忌的心口。张无忌左手一挥格开一掌，右手借力外翻反制他的手臂，正是太极拳中的一式“云手”。这太极真意就是以柔克刚，以快打慢，用来对付这些至刚至猛的武学最适合不过。

荆溪先生输了一招，双掌运转如风，倏忽之间分明又连拍向张无忌的眼耳鼻口、脖颈、后脑等诸多要害，一改刚猛之力变为极其阴毒的手法，正是他自己的绝学“小晦阴手”。这门功夫总计一十九式，招式不多却变化无穷，习练之前就要先习得人身上的各大重要窍穴，与人对敌则是招招不离要害，是以阴险毒辣，为人所不齿。这荆溪先生气质儒雅，似是个饱读诗书的老者，一生所练就的却是这样的阴险武功，与之比武的人若是一不留神被他表象所欺，定要吃上不苦头，甚至丢了性命。张无忌与他拆了数招，被他连连逼着要害，只好以守为主。

二十招后，张无忌探得虚实，知道他这门功夫机变有余却内劲不足。此人年逾古稀，一身内功本就已臻化境，但因这“小晦阴手”以巧、阴为长，根本没有什么用气运力的法门，这就大大局限了他内力的使出。就好比他体内本有一片汪洋，但河道狭窄，只得细水长流。可怜这荆溪先生本能有更高成就，却因性子阴险学了这么一门功夫，难成大器。看穿他的武功路数后，张无忌微微一笑，原本对敌只用了七成力，在刹那之间将内力倾泻而出。他先是扭头避过他一指，侧身一个滑步躲过他一记撩阴鞭腿，闪在他的身后。张无忌顺势摁住他的肩膀，右手顺着他的右肩瞬间下移，内力灌注一震之下，荆溪先生右臂筋骨俱断。张无忌左脚一点，踢在他的脚踝之上，两手反握住其大腿，“咔咔”两声将其腿骨折断，又以一记手刀击在他的背上，最后拉过他的衣领，朝着赛罕掷去。

倒在赛罕马前的荆溪先生口鼻内鲜血喷涌而出，身上剧痛无比，却因筋骨断裂动弹不得，惨叫几声后竟直接晕死过去。

张无忌才经一战还未喘上几口气，一身白衣面容俊美的钟离楚一甩长发，长剑出鞘，一阵寒光白芒就已经直直刺来。钟离楚的剑道唯有一个“快”字，其势若奔雷，气如疾风，张无忌根本没办法躲闪，只能以两指格去剑尖，马上指法变幻，在其剑上一弹，长剑登时嗡嗡作响。钟离楚握剑的手微微颤抖，立刻将剑横拉，向张无忌喉间斩去。

身子后仰躲过一剑，张无忌又以指为剑，在剑上连弹三下。这三下力道比刚才更重三分，钟离楚手臂一麻，险些剑就要脱手，便不敢托大再试探了。他冷哼一声，手腕微转，手上的剑挥得越发快了，有如冬日北方大雪，密密麻麻呼啸而至，正是栾剑山庄的独门剑法“风吹快雪”。剑光有如冰雪般清寒，尽将张无忌笼罩其中，而他一招一式竟然只在空中留下数道残影。若只是快倒也算不得精妙，这“风吹快雪”剑法最为高深之处就在于随着剑招越来越快，叠加的力道也就越来越多，一层接一层，一切都是为了那最后一剑的声势所做的铺陈。

默数了三声，钟离楚薄薄的嘴唇勾起一抹残忍笑意，他持剑一勾一挑，将长剑收回数寸，片刻之内蓄积了所有内力使出这最后一招“流风回雪”，挥剑斩去。张无忌这才感受到危险，冷汗涔涔，不得不用了全力，以掌风格开致命剑气，巨力之下，两人衣袖都被劲风撕裂。尽管如此，还有不少残余剑气浩荡如霜凋岸草，将张无忌身后马匹马鞍旁悬挂着的包裹绞碎，掉落在地上。包裹的青布成了碎片，里头精心折叠好的披肩被被剑气斩成两半，毛色还泛着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