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定不愿（三）

肖燕青忐忑地望着书房的方向，也不知道姐姐和裴子文在聊什么，反正猜也猜不到，她索性戴上耳机，开始看剧本。

“为什么还要让她遇到你？”

“那日突然发现她与这靳如懿有联系，是机缘巧合。”

“所以你再出现在她面前，只是想利用她为你捉妖？”

“我以前从未利用过她，现在也没有，以后也不会。”

“你说得倒是好听，你若真心在乎她，为何当年留下那般狠话，说最好不再相见。你知不知道这句话让她千年后都不愿踏回金山寺门？你还同我讲‘以后’？你们是不会有以后的。”

“白素贞，当年是她先忽然性情大变，留下一句一千年也不要回金山寺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什么都不知道！”白素贞压抑不住自己愤怒的情绪，朝他吼了出来。短短的一句话，她讲得很慢，每一个字都比前一个更加沙哑，只有她知道，小青为了他，当年是下了怎样的决心离开。

“那你又知道什么！”裴子文越是不理解肖燕青当年的突然离去，越是不满于白素的这番训斥。

肖燕青向来是不准白素提起那段事的，她是一条重情重义的蛇，不愿自己的付出总被提及。但白素现在觉得自己忍不了了，裴子文如若再不知道当年的事，他与小青二人只能沉浸在无止尽的纠缠与猜疑中。

“她去过南海。”白素长长地舒了口气，她觉得压在心底的一块石头终于搬开了。

裴子文皱起眉头，他似乎要知道些什么了。

“观音大士对她说，如果她可以舍弃对你的情，你便可以得道成佛。”

他露出从未有过的，惊恐、悔恨和痛彻心扉的神情。一千年了，如若不是白素这般爆发，他永远都不知道青蛇在离开前，去过南海。

“她自觉，如果真的爱你，就要为你让出这条成佛之路。你整天口口声声慈航普渡，她就傻傻地为了你成佛，甘愿捏碎自己的内心。本来我们就是冷血动物，最开始的一百年，她的身体都如冰窟般冰冷！结果你也未成佛，独留她一人心灰意冷！”

“她为何那时不和我说？”裴子文捏住拳头，想朝着自己的方向，狠狠地打自己一拳。他等了一千年的答案，今天终于知道了，原来自始自终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他自以为是地要渡她，哪料最后，她用她的离去，渡了他。他一度以为的那个，固执、顽劣、妖性不改的青蛇，竟然为了他的成佛之路，亲手埋葬了自己的爱情。终有一日他看清了自己对她的爱，却已是物是人非，一切都不能挽回。

“她就算和你说了，你会断了自己的修行吗？你愿意放下你的佛珠，与她厮守吗？不，你定不愿！！”白素一连串地质问着他，眼中早已闪烁着泪。

裴子文垂眸不语，白素说的句句属实，他何尝不了解那时的自己，他年纪轻轻便成了金山寺主持，又握辟邪禅杖和紫金钵，被天下百姓寄以降妖除魔，拯救苍生的厚望。他的心中被那普度众生的大爱填满，就算青蛇将一切说清道明，他也不可能会放弃他的修行。

此刻的他，是悔恨的，恨自己一千年前未能与她感同身受；是自责的，责自己在千年的岁月中无休止地猜忌着她的突然离去；是悲哀的，哀自己一千年前一意孤行逼青蛇走那修仙之路；是无奈的，无奈着一切的一切都已经发生，他和小青各自在对方心上重击一章，两道伤疤，都无法消逝，只能长久留下。

“是我对不起她。”片刻之后，他似是整理了一下心情，恢复了他一如既往坚毅的眼神，“我定再也不会负她。”

“法海，你还没听明白吗，你们之间不会有‘再‘了，我不允许你再去掀开她快要愈合的伤疤。”白素冷峻地看着她，她眼中的，不是失望，而是绝望。

白素猛推开书房门，又把门重重的地摔回，吓得肖燕青一激灵，她摘下耳机看着白素，不知道该不该开口。白素拿起包和车钥匙，留下一句“我还有事先走了”，便扬长而去。

见裴子文走了出来，肖燕青赶快走到他面前焦灼地问，“你们都聊什么了啊，怎么跟打了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