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董九涵】

“涵爷，今儿还点茉莉花萱萱吗？”

“嗯”

“好嘞”

这个年代的上海算是中国比较繁荣的城市，妓院也分为三六九等，这董九涵常来的就是最高等的妓院，它有个别称，叫书寓。

董九涵是董氏盐坊的少东家，先不谈为人如何，就提起这盐坊的少东家就有一个大家都知道的臭毛病，爱逛妓院，人仗着家里有钱，还不去那些三等的么三和四等的野鸡处，去就去那最好的书寓，里边儿的姑娘还都是会弹个琴唱个曲儿，最近他常去“花苑”爱点里边儿的茉莉花。

茉莉花苏萱很小就来到书寓了，她是因为家里生了太多的女儿养不起，被父亲卖给妓院婆子的，经过婆子的教导她也成为了个亭亭玉立大姑娘了，虽说姿色算不上“花苑”的花魁，可因为清纯动人的形象也能独当一面了。记得她刚来的时候才五岁，父亲骗她说给她买糖就把她丢在妓院自己走了，她没有哭闹，因为母亲前一天晚上已经跟她说过家里养不起这么多孩子了。

对于妓女这一行起初的她是害怕的，可经过所谓姐姐婆子们的教导，她也就有些熟悉，十六岁的时候她的初夜就拍卖了一百两银子，这个数目，不小了。

当时是个大腹便便的老爷，浑身散发的烟味儿跟肉腥味儿，让苏萱有些恶心，可为了生计，她不得不去迎合他，当她的小嘴儿亲在他那肥厚的嘴唇上时，她知道自己这一辈子都逃不出来了。那夜苏萱被折磨的三天没有下地，苑里的妈妈可怜她是第一次，就放了两天假，这此后的日子啊，她也就看开了，她的床上总是有着不同的客人，她穿着不同的衣服去迎接他们，可相同的是她那心如死灰的表情。

妓子怎敢痴心妄想？

可董九涵的到来让她对未来有些改观，那天董九涵来到花苑的时候她刚好在楼上修剪花盆里的花儿，穿了一身白裙子，当时她并没有看到他，是他先注意到苏萱的，跟妈妈打听了之后就点了苏萱的名字，妈妈通知她去接客的时候她以为又是些中年男人，没成想居然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长相俊朗，还有些讶异。

当时的他让苏萱唱个曲儿给他听，就坐在凳子上瞧着她，这让她第一次感到有些羞涩，过后的云雨之交她也第一次这么卖力的伺候一个人。董九涵对苏萱来说是有所不同的，从来没有一个客人上来会先听你唱曲儿，他们只会迫不及待的扒光她的衣服释放，只有董九涵，每次来都会先点个曲儿听，有时候是“思凡”“楼会”有时候是“长亭”“化蝶”，这让她总有种错觉，他是来听曲儿的，亦或是欣赏她的风采。

经历过他之后苏萱再也接受不了其他人，妈妈让苏萱接其他客，苏萱总是谎称身子不舒服，或者是生病感冒，能想的招儿她都想了。在她看来，自己虽然前身不好，但以后她怎么着也得为董九涵留下所谓清白身子。

“爷，今天想听什么？”

“唱一段思凡吧”

“好的，爷”“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傅削了头发。每日里，在佛殿上烧香换水……”

咿咿呀呀的声音在房里传开，他也听得入了迷，直盯着苏萱看，董九涵冷面阎王的名声在这一片儿都是传开的，所以即使他面色微沉，苏萱也并不在意，他话少，她就多说些，他黑脸，她就多笑些。

一段旖旎之曲过后，她趴在董九涵的怀里，小手拽着他的衣服带子缠绕着，董九涵一手搂着苏萱，一手夹着支烟，吞云吐雾，好不满足。

“爷，您下次什么时候来？”

“看情况吧”

董九涵吸了一口烟，又开了口，“最近上海不太平，好好在苑里待着别乱跑”

“萱萱听爷的”

几天过后，喝的酩酊大醉的董九涵推开了苏萱的房门，“给我唱个曲儿”他的眼睛要睁不睁要闭不闭的，看着人有点恍惚，“爷，您怎的喝这么多酒”苏萱看到了，匆忙上去扶住他，可他却一把将她推开，“给我唱曲儿！”苏萱避让不及，被推倒在地，看到这样大怒的董九涵让苏萱也有些害怕，她拿起琵琶唱了一段秦淮景才将那个男人安抚好。

苏萱将董九涵扶到床上，又将他的鞋子脱掉，准备去解开他胸前的扣子让他散散热，却被醉酒的他一把拉住，瞬时间，她就扑到在他的怀里，她清楚的听到他嘟囔了一句，“等着，等我来娶你……”

她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使劲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没有想到居然自己能被他看上，这真是自己修来的福分，她连声嗯了两下。

可欣喜的苏萱并没有看到董九涵接下来那个没有喊出声的名字。

喜上眉梢这几个字用在现在的苏萱身上真是再合适不过了，自从那天得了董九涵的信儿之后，苏萱每天都在盼着他来，就算没有红媒聘请，只要他来就好了，可连等了一周，他都没来，后来街上有人传董氏盐坊的正东家死了，少东家董九涵正式上位，成为新一任的盐坊东家。

“涵爷，今儿还点茉莉花萱萱嘛？”

“嗯，知会她一声”

“好嘞！”

一推门，苏萱的眼神就亮了起来，带着些小女人的羞涩，“爷，您来了”“嗯，今天唱段化蝶吧”苏萱的笑容有些怔住了，他为什么不提？带着疑问的苏萱唱完了整首曲儿，可唱完了曲儿董九涵也没提，只是自顾自的解开领口的盘扣，苏萱耐不住了，“爷…您打算…何时迎娶我过门？”苏萱笑着看着他，眼睛里的期待快溢出来了。

董九涵解扣子的手突然停住了，疑惑的看着面前那个女人，眼神有些凛冽，“你说什么胡话呢？我怎么可能娶你？”苏萱的笑容凝固了，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声音微微有些高，“爷，是您那天来的时候说的啊！虽然您喝了些酒，但您确确实实说过这话啊”

“醉话怎么可以当真？你这女人真是贪心，居然妄想我娶你过门”

“……爷，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董九涵看着面前流泪的女人没有说话。

“我以为爷每次都来找我，我对爷来说是有所不同的……”苏萱的身体颤了颤，往后退了几步，靠在了门上，眼睛望着那个男人。

“只是因为你跟我爱的女人长的有几分相似，又恰巧你也会唱曲儿罢了，其他的你别想太多”他负手而立，有些冷漠。

“……原来如此，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可她……但萱萱还是希望爷跟她能够幸福…”苏萱的身子好像受了重重的打击，慢慢的滑向地面。

“她死了”提起心底的那个女人，外界盛传的冷面阎王董九涵此刻也终于有了凡人该有的表情，痛苦，缠绵，思念，这一切都是苏萱不曾看到的。听到那个女人已经死了，苏萱的心又活了过来，她匆匆爬到了他的脚边，抱住了他的双腿，哭的身子有些颤抖“爷，苏萱可以做姐姐的替身，苏萱愿意，爷，让苏萱代替姐姐来爱你好不好……”

董九涵看了一眼脚边的她，有些厌恶，往外推了推，“她不会向你这般下贱，你不配叫她姐姐”

痛哭的身子有一瞬间的停住，接着又哭了起来“……爷，带苏萱回去吧，我可以洗碗扫地，只要能待在爷的身边，我什么都可以做的”

“一个妓女就别妄想能进我董家的大门了，就算是一个洒扫婆子也不行”他一脚踢开了苏萱，推开门往外走去，门砰的一声被摔上，苏萱倒在地下哭的有些颤抖，起初还是小声啜泣，到后来变成了嚎啕大哭，门外的仆人听了都有些动容。

那天过后，苏萱病了两天，两天过后她又是一枝美丽的茉莉花。

花苑有个自创的择花节，在这天，男人随意挑选花苑里的花，有看中的就写上纸条递给妈妈，纸条上只需写着花名，自己的名字以及将给女人什么名分就好，只要双方愿意就能够赎身，但价钱昂贵。这天上海城的老板大亨都来了，就连那个惹不起的都督也来了。

“牡丹花，林进，小老婆”

“牡丹愿意”

“玫瑰花，刘奇，无名无份”

“玫瑰愿意”

只要能离开花苑单独服侍一人，鲜少有人能拒绝的，当然也有例外。

“荷花，张坤，妻子”

“荷花不愿意”

能拒绝正房老婆的位子，台下的人都对台上的荷花有些讶异，就连站在一旁的茉莉花都有些侧目了，这姑娘怕不是有些傻。

“茉莉花，都督雷军，第九房姨太太”

听到都督居然也选了人，台下的公子哥们都赶紧抬头看看茉莉花的长相，看到是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有些了然于心了，这往后就得记住九姨太的样貌了，可别冲撞了。

没人会相信一个妓女会拒绝这个高枝，茉莉花苏萱也不相信自己会拒绝这个名分，她看了一眼台下的董九涵，就轻声答了句“茉莉愿意”，如若不能跟你在一起，跟谁过不是过。

与此同时，董九涵把手里的纸条揉碎了扔进了垃圾筐里，拿起一旁的帽子，往外走去。如果有人能捡起那张纸条，就能看到上面写着“茉莉花苏萱，董九涵，无名分”

大婚当天，都督进了房看到了美人儿，他有些迫不及待的解开了礼服的扣子，苏萱笑了笑拿起一旁的琵琶看着这个年龄可以跟她父亲媲美的都督说道，“爷，萱萱给你唱支曲儿吧”

“啪”清脆的掌声响了起来，都督怒视着她道，“老子把你买回来不是为了听你唱曲儿的！”说完没等苏萱反应过来就一把抱起她往床上扔去，动作有些粗暴，不知是因为太疼了还是别的原因，苏萱眼泪流了下来。

原来不是每个人都跟他一样，从此以后，都督的九姨太再也没弹过琵琶唱过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