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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风云第二

血欲花

“阿弥陀佛,什么东西,你咋这副鬼样,在这种散发恶臭的隐晦之地嗜睡,老天有眼,还被我撞见了……”

什么声音……灵芸慢慢睁开了眼,无光的瞳仁干涩无比,哧溜转个不停。冰冷且生疼的脸庞上好似有什么在逐渐消融,水汽顺着鼻骨落在眼里,潮湿的寒气包围着眼珠。身下还着在大滩冰水内,浸得自己瑟瑟缩缩,七荤八素。一阵钻心的透骨寒在脊背处流荡,两手冷得十指不得伸展。

这谁?这哪?

耳边由近及远的喊骂好像蜻蜓点水般在耳边徘徊,不痛不痒。灵芸朦胧间拼命思索自己是犯了甚么滔天大罪才被苑府乱棍轰了出来,直想到脑仁生疼,她才确定了哪有这回事。使力抬起的脑仁又失去生机般倒了下去。

见状,上头的声音停住了,明显一副怔怔然不可思议,接着扶起了灵芸的脖项,使劲地摇晃,力气大得恨不得要把她的魂魄给抖出来,唏嘘的语气仿佛是她的老父亲:

“苍天有眼哦!你还是个小瞎子,丫鬟?乞索儿?受了什么刺激要自寻短见啊,我就应该把这夜香给你当头一淋!”言毕,恐吓般举起一旁盆状物又急速放下,撞击的水声响于灵芸耳边。

乞索儿?好似曾相识,听罢才渐渐回了神。那人看她还是不语,一道惊雷炸于耳边:“要是出了什么啦哩八嗦的晦气事,要被浸猪笼的知道吗?”

这下,灵芸彻底被骂醒,身子随即感受到骨肉因为受寒传来的阵阵钝痛,眉心一蹙。那“老父亲”见她终于回心转意不作鬼了,连忙扶背靠墙,把一条破毯子铺在身上。

回魂过后,灵芸渐渐听清这焦虑成怒的骂声沙哑无比,却又牙尖嘴利,携着一股浓浓的市井气。她也没心情还嘴。待那人臭骂得甚爽干咳几声后,才发觉这是一位老翁。

老翁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不解唏嘘袭过他偏白的脸,千变万化,最后愤怒得红了脸收尾。他又好像被人点提了一番,抚了抚胸,顺了顺气,道:“看你样貌一等偏上,不像哪家的丫鬟和没家的乞索儿。不就是眼疾吗,为什么要作贱自己的命?”

接着沉沉叹了口气,抬头仰望天空,这时候已是二日清早。深情款款又字字斟酌道:“回去赶紧烧香拜佛!不是要庆幸我没把夜香往你头上浇,而是你竟然没被鬼祟给啃得干净!”

什么鬼祟?灵芸刚想开口,却被一阵恶臭激得小脸半青半白,不知所言,又因为闻了一晚上的不明香味,差点就当街一吐。

老翁见状,瞧了瞧恶臭的来源,用脚将盆状物狠狠一踢,它乖乖地偏离两人靠地划到不远处的石头边。悄然稳住,里头的水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起伏。

灵芸一惊,耳听这悉悉索索的摩地声毫不费力,有出鞘般一气呵成的美感。身下隐隐有股灵力扩散成圈,风宛若被人托起,轻巧略过衣角和毯尾,又突然沉寂下来。

因为眼盲,其它的感官愈加敏感和聪慧。这又不是一位寻常人,灵芸心里已有了七八分。

“老道长,能否和我说说什么鬼祟作怪,能确实无人所掌控吗?”毕竟,昨晚碰的是秦家人,还有一位不知名的夜间侠者,虽快要丢失其声音辨认,但香气却无时不停留脑海,久久不散。

如若老翁嘴里的邪祟是指这般,怎么说都是些人。

那位老翁轻轻诶了声,表示惊奇,笑道:“你这眼瞎怎么还能辨出我的身份,真少见。”

灵芸道:“这简单,老道长,可莫欺我眼瞎。您的踢法,深有内功,略留半分,不是每位老翁都能做到。再者,方才您嘴快时,听闻丁零当啷的响音,又说到鬼祟,多半是收妖的法宝。更直接点,您的腰前可有一小圆盘,结合所看应是琉清山上的修仙者道服,中央没玉石点缀,怕老道长下山已久。”

老道长一低头,见到灵芸将试探摸圆盘的手缓缓收回,心里不禁喊道,若不是心灵还干净,这胆大的心细与娴熟的手法,当一位小贼还绰绰有余!

他不禁嘴角抽了抽,脸上有着被认出的不甘,道:“小姑娘这么冰雪聪明,还寻什么死?不过,你不怕这些都是做戏给旁人看的吗?”

灵芸听罢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当然不排除这个可能。不过,您一开始没要我命,说明我身上可没什么值得您骗的。而且,您方才可没否认。”

霎时黑雷当头闪叫,真真是个精明者!然而江湖中一语抵一语,灵芸这般说话,可就将她是丫鬟或乞索儿的可能抛到九霄云外了。

“……老道长服气得很。不过,你也不是一般人家吧,怎么会这般体面地躺这?”

听罢这“体面”的人瞬间没了底气,嘴角尴尬地往上勾了勾:这把可是又赌赢了。不过,怎么和这老道士交待,难不成和他说自己是个弃女,这些老滑头的东西都是在苑府里摸索来的,为此挨了不少打。昨晚出门就晕,碰了一鼻子灰,死里逃生在这被他救?

老道长见她没了声响,想来是一位年纪轻轻的可怜人。轻叹了一声,拍了拍肩不再过问,道:“罢了。你先随我回去收拾收拾,其余的到时一并再说。”

这温暖的话语突如其来,灵芸心里微微一动,不知如何接待,堵了赌嗓眼,才道:“要去哪?”

老道长悻悻道:“管那么多作甚?”说着,不容置喙般牵着灵芸的手就往前走,宽大又附有老茧的接触使她恍然失了神。

这老道长不知带着她兜了几个圈,线路好生奇异,前行又折回。每次灵芸都觉就要撞墙了,向前伸手又是一片豁然开朗,跨过之余心脏一时紧缩压迫,不适感差点脱口喊出。

巷里可容得下这么宽阔怪异的走法?灵芸的不安渐渐袭上心头,头皮一阵酥酥麻麻。

就要忍不住发问时,老道长忽地戛然止步,两人差点撞个满怀。“到了,小姑娘你等会。”

随即松了手,大步摆手向前走去,这惊煞旁人的气魄与灵敏,完全想不到是一位已上年纪的老翁。灵芸自是看不到,她孤零零地双手抱胸,些许不安地站在原地,两耳拼命捕捉周围的动静。

要是其他姑娘小姐,见到眼前的场景可能就要“啊啊”乱叫地四下窜逃了,而灵芸眼盲心明,又摸爬滚打多年,死死地将喉间不安与恐惧压下,双脚不颤不抖,脸上一片从容淡定。

须臾,那老道长哎呀哎呀地气喘着折回了,好似做了什么苦力活。见到灵芸像根竹子般立在原地,满意地咂咂嘴,请了进去。

这哪是什么普普通通的府邸屋舍?分明就如饿鬼般张着血盆大口,房顶的砖瓦上枯枝烂叶一抓大把,长些的枝条垂到地上好似饿鬼如瀑的长发,虚掩着摇摇欲坠的大门。

门里黑乎乎的不见底,大白天竟照不进一丝光线。那渗人诡异的气氛,好像可以把来人的骨头吃得干净。

灵芸步步上前去,丝毫没有后退的意象。快到门口时,突然止步,转头故意道:“老道长,屋里有熟食吗?包子也行。露宿一晚上,身子乏的都饿了。”撒娇的声音和要糖的孩子没啥两样。

老道长略吃一惊,转而好气道:“怎么会没有?只不过没有准备熟食,包子倒有。饿了还请将就一下。”

听罢,灵芸敛了敛笑,脚底稍稍一抬,身子前倾地要往下坠,心脏下意识地猛然一沉:这门口竟没有横有木栏?

这木栏,可不是普通的栅栏。在陵水镇方圆几里,无论是寻常百姓,还是修仙世家,几乎都会在门口横着这块东西,只不过有款式与质量的区别罢了。再在上面贴有各式各样的民间符咒和修仙道符,便会有灵力包围四周,对付毛头行尸还不在话下。

而这屋舍门前竟没有这必要的物品,主人还是位斩妖除魔的道长,不免说不过去。

方才推测中,灵芸草草收住了话尾,没有全盘托出。但她内心深知,穿着琉清山上的道服却无玉石点缀,细细想来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身份神秘需要隐藏阶级,二是犯了大错被赶下山,例如心术不正堕入魔派。

而这些话语,都是苑府本身的宗主,贾文拓,收留她的贾叔叔告诉她听的。小姐家本不该多过问这些,穿针做女红才是正事,不过看灵芸兴趣颇深,又聪明过人,才不恼不烦。

灵芸心里顿顿一痛:若不是发生那般事,今日的苑字怎会在牌上立得如此傲然?

定了定神后,灵芸嗅到一股怪异的臭味,跟方才出恭用的盆状物所散发的不同,是种肉臭和药臭等不知明混合而成的气体。她皱紧了眉,举起手来向气息旁的空气扇风。

“先生,您这屋子怎么这么臭?”言毕,举起根手指横在鼻前,一脸好似很嫌弃般,心脏却扑腾一动,止不住的剧烈跳动起来。

阴宅!

这里比外面冷得多,毛骨悚然的阴气爬上她背后的发梢,深入骨肉和头皮,脸上一种毛毛的感觉。臭气有股令人窒息的压抑感,爬到心脏酸酸辣辣,肚里苦水不停上浮,只得用细指减少气流,勉强维持昏沉的意识。

而民间,都将看守阴宅的道士尊称为先生。

老道长见她改了口,心里暗暗一惊。方才在巷里略略一探,此女的确尚未修仙习武过,气息却过人的平和,而她的感知与善辨能力更是惊人。可见,眼盲着实锻炼了她的心性,可谓是因祸得福。

这么想着,一双手止不住就想往她眼上覆去。灵芸似乎感知到他的想法,连忙退后半步,道:“先生作甚?”

这老道士也察觉到方才行为的无礼,连忙收手,语气竟有被怪错了的委屈与乖巧:“哎呀,先生我一时失了神,真是对不住。看看我这老宅,”说着转头钻进桌底,扯出一个破烂木箱,灰尘霎时不住地往上扬,激得灵芸不停咳嗽。

“来,我来扫扫晦气,等着啊……”一移开箱盖,金属腐蚀的异味又冲到空中,添油加醋。

一阵噼里啪啦的动静,老道士抓着铃铛和扫帚,嘴里又喊又骂,窜上窜下,也不知谁惹得他那么癫狂。待他消停了下来,屋里的异味才消散了些。

而灵芸早已半死不活,直立在原地,好像她才是这屋里的正头行尸。脸上一阵黑一阵白,怕是要归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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