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

一目连重新成为神明以后，山上山下的日子恢复了平静，除了苍依然时不常带着山兔下山装神弄鬼，小小捉弄一下村民，以及苍和古笼火的日常互怼以外，简直可以称得上岁月静好。

除此以外，古笼火还领回来一个妖怪。她叫虫师，是曾经栖息在神社的石灯旁，一直仰慕着一目连的女妖，和古笼火也是朋友。但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她结茧陷入了长眠。醒来时已经忘记了一目连的名字，只是依稀记得大人的存在。一目连却是记得这个小妖怪，欣然收容了她。虫师性情认真而乖巧，也有些路痴，不太愿意下山，一直留守在神社里。这点让古笼火倒是觉得非常省心，尽管经常喊她笨蛋，对她的路痴也很无语，但和苍怼惯了的他其实很喜欢这个胆怯得甚至有些自卑的家伙。

这日，虫师正整理着神社的贡品，古笼火飘在边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同她聊着天，一阵异常的旋风就冲着神社席卷而来，接着收不住速度的山兔一头撞在了神社的柱子上，好在如今的神社，建筑还算结实。

古笼火“真是的，苍，你们这是又做了什么啊？”

古笼火恼怒，好容易整理好的神龛又被吹得有些凌乱，虽然这种事发生的次数已经多到让他麻木，甚至一目连也不太在意。

山兔“有大妖怪！”

山兔揉着撞疼的脑袋叫道。

古笼火“大妖怪？”

苍“很凌厉的妖气，从近畿的方向来。”

古笼火“那个方向是大江山？可是，那个方向有厉害的大妖怪也不足为奇吧。”

苍“不一样，那妖气里是带有杀意的，大人应该已经察觉了吧。”

苍摇摇头，秀眉微皱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古笼火也马上严肃起来。

一目连“你们也发现了？”

一目连缓缓踏入神社：

一目连“最近，大家尽量都别出去。苍也是，不要独自出行。”

苍“可是。”

苍却是有些不愿。不让其他式神出去，又不能独自出行，这不就是除非我带着不然不准出门的意思吗？

一目连“至少不要出了村子，更远的范围我也无法掌控。”

见一目连神色严肃，苍也不能多说什么，反正起码可以下山。

次日，上山求神的村民却是异常的多，带着大量的贡品，一个个都号哭着跪伏求告。

“望神明大人明示，我等何罪，为何派妖物来行惩戒。”

“小民虽非信徒，但也从不曾对风神轻慢，望神明大人明察，惩戒作乱妖物。”

“供奉不周之处，望神明宽宥。”

“求神明大人垂怜，救我儿性命。”

求祈的村民连连叩拜，有些人用担架抬着被妖物重伤的同伴，匍匐着求神明施救。有痛哭求恕的，拜伏求命的，质疑埋怨的，也有尚带理智虔诚陈情的。

隐去了身形的神明带着化为人形的式神一一查看了村民的伤情。其实昨日夜间，一目连也曾出门巡视过，却是未能发现什么，他所到之处，妖气就一一暗弱下去，消失得无影无踪。那必然是个速度极快也极为敏锐的妖怪吧。

虫师“都是啄伤和刀刃一样的割伤。”

虫师仔细看过后，受命用妖力稍施治疗。许多虔诚胆小的村民见伤痕愈合，有了灵验，上贡后就千恩万谢地下山了。也有对此次灾祸质疑的，没有拜神，沉默着下山。

古笼火“苍，是你对不对，为什么？”

古笼火咬着牙瞪着苍，长久的相处和一些并肩作战的经历让他对苍的攻击手法非常熟悉。他跟着虫师看得很清楚，那些伤的痕迹，是野鹤独有的攻击手段。其实不只是古笼火，苍因为经常下山行侠仗义，玩弄神通，有不少善于观察的村民都有些了解她的手段。他们甚至猜测是神明在降罚，所以除了求救，还有不少人是上山拜神求饶。有些从京都逃难来此定居的人甚至开始商量着要请阴阳师来看看情况。

除此以外，古笼火是知道的，苍昨夜趁大人不在也偷偷下过山。

山兔“胡说！苍才不会那么做。”

苍罕见地有些迟疑不决，倒是山兔先跳出来帮着反驳。

一目连“昨夜，下山去了？”

一目连望了她一眼，带着些关切，却并没有问责的意思。

苍“嗯。”

苍点点头，没有回避。

一目连“有遇到什么吗？”

苍“我没能看清是什么妖怪，但稍稍战斗了一下，然后它就忽然逃走了。但我感觉它并不比我弱，有些奇怪。周边很黑，若那时恰巧有途经的人，误伤了也说不准。”

苍有些愧疚地垂头。

一目连“看来事情没那么简单，晚上随我一同去调查一下吧。”

看着有些沮丧的小丫头，一目连柔声宽慰道：

一目连“我知道你不会那么做的，不用自责。”

一目连“古笼火也一起，山兔留在神社，虫师就拜托你照顾了。”

一目连看着跃跃欲试就要蹦过来的山兔有些无奈。这个小家伙很单纯，看着非常勇敢，和苍一样喜欢冲锋陷阵，一遇到事情却又马上胆怯地撒娇服软，虽然的确非常可爱，但还远远缺乏历练。当下断了她想一同出行的念头。

山兔“嗯嗯，我会保护虫师的。”

山兔听一目连这么说当然也很开心。

有了前一晚的教训，一目连让苍和古笼火现形，并排走，自己却收敛气息，隐在他们身后观察，如果妖怪察觉到神明，暂时退避了，也就难再找寻。

两个妖怪走了不久，果然阴风肆虐，自一团暗影中飞出，比昨夜还要凌厉。苍反应极快，还没等古笼火转头找她商量，就已经先一步踏风而前，和妖怪斗在了一起。

那妖怪隐在一个巨大的黑影下，速度快得惊人，即使是苍，要跟上也十分勉强。但是她能觉察出，这种妖力和她的非常相似，这种身手，看来果然是鸟妖无疑。

不对，不止如此，这种放逸澎湃的妖力，那是野鹤！攻击碰撞上的一瞬间，苍骇然这样意识到，这种力量她再熟悉不过了。她不禁收敛了一下自己的攻击，退后了几个身位，还不忘护在古笼火身前。

然后就听到空中传来了冷笑的声音：

玄“果然是你啊，苍。”

古笼火听到对方居然叫得出苍的名字，诧异地望着苍的背影。

古笼火“苍？她怎么知道？你们认识吗？”

他飘上前，却看到苍脸色惨白，也是一般震惊的表情，甚至带有几分痛苦。

苍“你。”

苍的声音有些颤抖，她已经知道这是谁了，但一时间竟然喊不出名字。

黑影收束起来，化成人形，从黑暗的角落里走出来。那是一张少女的脸，和苍几乎一模一样的俊秀少女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