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镜（三）

顾清砚将手里扯着的深棕色领带，塞回周云沛的西装马甲里，体贴地替他抚平褶皱。

“周部长有所不知，我那 混账爹 和陆专员有交情，陆专员了解他，即便退隐也还是喜欢 巴结 高官 ......”顾清砚轻轻打了个响指，两盒包装精美的礼品出现在办公桌上，“周伯父，小侄奉父命敬献薄礼，还请笑纳。”

周云沛眉开眼笑，握住顾清砚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贤侄不仅人生得英俊，还这么聪明。”

他走回办公桌后坐下，朝门边喊了声“请进。”

韩今为推开办公室的门，身穿暗色格纹西装、戴着圆框眼镜的陆远山缓缓走进来。

“小侄不打扰周伯父会客，这就告辞。”

顾清砚从沙发上站起来，转身与陆远山视线相对，假装大吃一惊：“世叔，小侄奉父命给周部长送份薄礼，不想在这碰见您！”

“老顾旧性不改，即便退隐还是闲不住。”陆远山对顾清砚笑笑，眼里满是欣赏，“多年未见，清砚越发俊朗了。”

“世叔过誉了。”顾清砚回了一个笑容，紧接着说，“不打扰世叔和周部长谈事，小侄告辞。”

他说完就走，来到门边跟韩今为使了个眼色，韩今为立刻会意，关上办公室门跟他走。

顾清砚和韩今为一前一后的走着，避开走廊上的人小声交谈。

“顾先生，没想到您和陆专员有交情。”韩今为没料到顾清砚神通广大，不但能避开警卫悄然出现在周云沛的办公室，还和特派专员极为熟络。想到这些，他对顾清砚多了几分敬意。

“我父亲和陆专员有交情，我与他不过数面之缘。”

眼见周围没人，顾清砚停住脚步问韩今为：“我出于好奇向你打听个事，周部长 鳏夫 多年 没再娶妻？他身居要职， 身体 各 方面 保 养 的 还 算 不错，理应很受女士青睐。”

“不少人给部长介绍再婚对象，部长眼光很高都看不上。”韩今为嘴角上扬，轻声说，“除您以外，部长没对任何人表示欣赏。”

“听你这样说，我应该感到荣幸。”

顾清砚勾唇笑起来，眼里闪着意味不明的光。

*

午后的阳光温暖而惬意，顾清砚靠在车门边站着，微微眯起眼睛。

片刻后，周云沛出现在办公厅门前，深棕色西装裤 下 长 而 笔直 的 双腿 迈开步子，他走下门前长长的台阶来到顾清砚面前。

“周伯父，陆专员没有为难你吧？”顾清砚抬手搭在周云沛肩上，语气亲昵。

“托贤侄的福，一切顺利。”周云沛伸手搂住顾清砚的腰，将他往怀里带了带，“谈话结束前，陆专员委婉的向我打听你有没有成家，应该是想给你介绍女朋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张嘴就说你已经成家了......或许在潜意识里，我不想让 贤侄 有女朋友。”

顾清砚紧贴着他的胸膛，能听到他的心跳：“多谢周伯父替我婉拒，小侄 不想 交朋友。”

韩今为坐在轿车前排驾驶位，听到周云沛和顾清砚的对话，他的神情震惊又困惑。

“互称“伯父和贤侄”，这是 什么 怪异 癖 好？谁 家 伯父 和 贤侄 这样 暧昧？”他不懂，三观有点崩塌。

“一天的工作结束了，”周云沛一手搂着顾清砚的肩膀，一手拉开车门，他凑在顾清砚耳边，低声笑了笑，“贤侄，跟 伯父 回家 好不好？”

顾清砚想都没想，直接答应：“好，小侄正好有事想求伯父帮忙。”

“行，回家后慢慢说。”周云沛搂着顾清砚坐在轿车后排，韩今为发动车子驶离办公厅。

落日余晖，街上行人熙熙攘攘，黄包车夫拉着客人穿梭在人群中。

顾清砚好像在思考着什么，靠在周云沛怀里半天没说话。周云沛在斟酌后日 欢送 特派专员的事宜，没察觉到顾清砚的异样。

轿车转过街角，顾清砚透过车窗看到穿着蓝衫黑裙的年轻女子 被 两个 醉汉 围着 骚扰，他脸色骤变，拍了拍周云沛的手臂声音急切：“让韩秘书停车！”

周云沛见他如此着急，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按他所说让韩今为停车。

轿车靠边停下，顾清砚推开车门直奔那女子的方向。周云沛眼里写满疑惑，紧跟着他下车。

“滚开！”顾清砚冲过去，三拳两脚 打跑 醉汉。

身穿蓝衫黑裙的女子看到他，先是一愣紧接着惊喜的喊了起来：“顾老师！谢谢您出手相救！”

“不用谢，作为老师理应保护学生。天很晚了，赶紧回家吧。”

顾清砚说完就想走，女学生出声喊住他：“顾老师，您真的辞职、不回学校教课了吗？我......我和班上的同学都很喜欢跟您学法文。”

“之前生了一场大病，现在病好了，过几天就回学校。”

“太好了！”女学生难掩喜悦，朝顾清砚笑笑，“顾老师，再会。”

“再会。”

女学生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顾清砚转身看到周云沛站在车门前，目光幽深的望着他。

“法文老师......”周云沛唇边挂着浅笑，嗓音意味深长，“顾老师，她看你的眼神透着爱意，你很受女学生青睐。”

顾清砚走到周云沛面前，抓住他的手臂晃了晃：“她只看到我为人师表的一面，以为我是个正人君子。如果 她 看到 我 坐 在 周部长 腿上 动手动脚，就不会对我眼含爱意。”

“我应该感到荣幸，不止看到你为人师表的一面。”周云沛用另一只手搂住顾清砚，凑近他温言细语，“法文老师，父亲 是 高官 出身名门，怎么年纪轻轻就......”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英年早逝？”

周云沛点点头，轻声说：“你愿意的话告诉我，不愿意算了。”

“街对面咖啡厅售卖的拿破仑蛋糕很好吃，你亲自买一块送给我，我就告诉你为什么英年早逝。”顾清砚歪了歪头，有点孩子气的说，“请我吃蛋糕，我就把秘密告诉你。”

“好，没问题。”周云沛抬手捏了捏他的脸颊，眼角的笑纹透着温柔宠溺，“顾老师稍等，我去给你买蛋糕。”

顾清砚不由自主嘴角上扬，脸上洋溢着灿烂笑容：“谢谢亲爱的。”

*

英式座钟的指针慢慢转动，已是晚上八点。

顾清砚坐在沙发上，手里握着一把银质叉子，慢条斯理的吃着拿破仑蛋糕。

“我 的 混账 爹是 前任 警察厅 厅长 顾之恒，结发妻子去世未满一月，他就找了个年轻漂亮的女人续弦。后母进门后一直不育，半月前突然有孕，为了不让顾之恒将家产留给我，她 下 药 迷 晕 我、将我 拖 进 卧室 诬陷 我 非礼 她。混账 爹 偏听偏信，以为 我 对 后母 图谋不轨，怒火上头拿了把水果刀就要杀我，后母假意阻拦，帮他将那把水果刀 捅 进 我的心脏。”顾清砚语气平静，脸上笑容不减，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之后的事你都知道了，托你的福我能行走在阳光下、重见天日。”

他放下手里的蛋糕，温柔的望着周云沛：“今天是我的生日，可惜我已经死了......不如你祝我 忌日快乐 吧，反正才过去半个月。”

周云沛听顾清砚说完，心口像是被刀子割破一样痛。

他情不自禁走到顾清砚面前，弯下腰抱住顾清砚：“年纪轻轻说什么忌日。生日快乐，亲爱的顾老师。”

顾清砚愣了一下，胸腔 左侧 突然 颤 了 颤，很快恢复正常。他以为是错觉，并未在意。

“谢谢，亲爱的周部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