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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俗

谁又是谁的摆渡人

世俗

  “搁笔堪堪一年后,考研初试结束将近五十天后,沈雾才终于有勇气、有心境再提笔,复写那些世俗人情。

  

  就思索良久、敲敲停停、却仍未满百字一事,沈雾对W先生在采访最后,就本次采访所回答的体验,深感共鸣——

  

  ‘没什么特别之处,就感觉还挺俗的。要真说起来,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但不知为什么,一说起来,又说了这么多。’

  

  阅罢,屏幕这头的沈雾拨开碎花相间的窗帘,侧头看向窗外萧索的枯枝,笑了,笑得温淡又释然:‘俗才对,俗才是常态,俗才是咱们致力于去呈现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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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1逾时多年

  

  很多事是很曼妙的,说不上来具体缘由,却又自然恰宜的。

  

  ——就像W先生会在跟沈雾认识了三年多以后,才真正有所交流并日趋熟悉起来;就像W先生于一瞬间,决定跟沈雾坦陈许多难言心境;就像W先生会在这一生最后一个寒假里,接到沈雾别样的独家采访邀请并应下此次采访。

  

  对W先生真正有印象,是19年2月底的事了。

  

  再忆起,哪怕时逾多年,沈雾仍是有些歉疚的。

  

  彼时有些班里的事需询问,去办公室找X小姐,X小姐恰工作繁忙,她站在桌位旁等的同时借学委一职之便,草草翻看起一叠助学金申请表,翻着翻着,便看见了置于底下的W先生的。

  

  父亲病逝四字,将她的注意力牢牢吸引去。

  

  速览完简短墨迹之后,了解到W先生的境况,沈雾内心震颤。

  

  纵是二十二岁的沈雾,在看到这样的字眼时仍会难受。毋宁说,当时方满十九岁未至一个季度的沈雾了。

  

  “自高二即16岁起,W先生便与药为邻、身体孱弱的母亲相依为命。

  

  姐姐早早外嫁,又另是一家人,纵姐姐愿意,作为男孩子,也不便让姐姐补贴家里过多,免得姐姐与姐夫在婚姻里多生嫌隙。

  

  时值开学,课业繁忙,杂事冗多,无法抽出时间兼职赚钱,家里经济属实难能负荷,故申请助学金。”

  

Chapter2 寂静之声

  

  时过多年,寂静之声再次振聋发聩般地影响着沈雾。

  

  沈雾在茶几前静坐,紧盯着电脑屏幕,慢吞吞地敲打着键盘,记录下了解到的,W先生有如石碑凿刻印痕一般的深重过往。

  

  祖父年过古稀,是越来越注意养生了,九点未至便早早地关了电视,进里屋睡下了。

  

  未深的夜里,人却极静,只客厅左边素白墙上,余一只银锡色外壳的方钟,还在坚持陪着沈雾——透明镜面内,秒针分针之长腿灵活转动,发出哗哗的响。

  

  不同于沈雾,居于江城小小一方的W先生,在寂静之声遍布的冬夜里,在后疫情的混乱时代里,透过二维化的屏幕世界,极深地体会到来自情绪的爆发这一深刻的改变。

  

  与女友交往几年后,跟女友谈未来,女友开初会陷入很深的焦虑,并且有很严重的回避倾向,但也还是愿意谈的。

  

  到了后来,每每触及这个话题,索性以未来还远、时间还长的说辞潦草带过,一点谈的意愿都没有,平日里乖乖巧巧的脸上尽透着不耐、焦躁。

  

  跟女友提到要跟朋友见面、约着一起玩,彼此介绍一下,融入一下各自的圈子,女友却社恐,直言无法适应跟太多人在一起玩。

  

  此外挺严重的问题,网上交流无需实名制,四面八方、边边角角都能够自由发言的影响,负面情绪四散、充溢、乃至爆炸,各种声音听得多了,女友也开始如许多人一般恐婚、恐育。

  

  但W先生很清楚,两个人要继续走下去,这些话题不可避免会涉及,不可能一直避得过去,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届时他们又当如何应对呢?

  

  提起女友,W先生虽有不解,但心疼更多。

  

  关于女友,W先生有许多事无法提,侧面简述也不行,到底涉及隐私,难与外人道也。

  

  但W先生提到一句话却是值得探讨与深思的话题,也是沈雾有就其展开询问的话题。

  

  “那么,W先生,回顾过去小半辈子,你会有很遗憾的事吗?”

  

  Chapter3如果重来

  

  W先生盯着屏幕,看着这个几乎问所有人,都像是会得到同一个答案的问题,兀自笑出了声。

  

  打翻一室安静。

  

  仰头望着头顶的灯,又环顾了下卧室的装扮,W先生眼里像是有着锋利刃沿、透着三分银光,却又像住着凛冽冬风、环绕七分落寞,“怎么会没有遗憾呢?

  

  “父亲在我高二那年去世,如果他还在,我可以不用有这么多顾忌。

  

  “高考后的好多个夜里,一再回想为什么之前没有再认真学,想着认真学了是不是会更好一些。班主任跟母亲还有姐姐都劝我说,复读一年再考一次,结果想必会好很多。

  

  “大三上的时候,母亲跟姐姐一再劝我考研,走一个更好的平台,等研究生毕业以后再出来,能够拥有更大的竞争力,好能够去更好的地方发展。

  

  “但我心里十分清楚,我学习能力一般,成绩顶多算将就,没有多么喜欢多么侧重的方面,也没有再深造的欲望,毕业了就出去赚钱也符合我对未来的打算。此外,母亲的身体再劳累下去,真撑不了几年了——她如今真很需要我,我需要承担起照顾她的责任。

  

  “你说,怎么会没有遗憾呢?谁又没有遗憾呢?但遗憾就一定要弥补吗?但真重来,一定会有更好的结果吗?

  “不见得。说不定重来,不一定会比现在好。我接受遗憾,也足够坦然,更能够与自我和解,我就是很平凡的一个人,我这一生也是很平凡的一生。”

  

  W先生的看法,与沈雾不久前与同在锦城,不过已就业将近一年的好友P先生在乡下老家坦陈心境时,提到的一观点如出一辙,【还是很遗憾,但也就只到遗憾了。】

  

  屏幕这头的沈雾耐心看完消息,盯着窗外以凛黑夜色为背景、以昏黄路灯为伴的萧索枯枝,忽瞅见寒冬里难得一见的绿意,也笑了。

  

  但沈雾在反复犹豫之后,选择坚持原本想法,继续了下一场询问:

  

  “那你对现在的自己,足够满意吗?”

  

  Chapter4 做你自己

  

  W先生回答的是满意,不过哪怕如此豁达,W先生也有W先生的不解。

  

  W先生谈到了大年初二去帮姐姐看茶馆,彼此计算薪资方式不一样的事,但W先生想着没事,帮自家守着,姐姐她好轻松一点,自己还能拿点钱,总比静坐在家里玩手机、嗑瓜子、看电视、没有收入要强得多。

  

  W先生也谈到了后来他分明是跟姐姐提出尽量不要在茶馆吃饭的问题,以及反馈一些相应的意见,想着姐姐好解决问题一事——

  

  可是不仅不被姐姐理解,反而被扣上了“你年纪太轻,你长大了就懂了,你现在不要想这么多,你还是个孩子”的帽子,与他的本愿全然背离。

  

  W先生与沈雾经过交谈之后都发现,不要试图去矫正别人的想法,尤其是年长者,更尤其是年迈的人——他们总是以经验去界定一切,认为只有他们才是正确的,却忽略了经验的局限性、边界性以及适用的前提等等。

  

  似乎W先生跟沈雾这辈人总是被上一辈,上上辈界定为过于自我,但关键问题并不在于谁对谁错,而在于思考的坐标系、参考标准有着太大差别——思想难能贯通,自然难能彼此理解。

  

  很多题没有解,很多事亦没有回声,但W先生想,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很多时候,没有答案就是答案,就是最好的答案。】

  

  后言 何去何从

  

  对于房贷、车贷以及他们这辈人到底该何去何从一事,W先生远没有沈雾焦虑,而是相当从容,隐隐透出一种既来之则安之的放松态。

  

  【怕什么呢?】

  

  【有什么好焦虑的呢?】

  

  【不瞒你说,我花呗现在都还欠着2000呢,但那又有什么关系。】

  

  【我很快就会投入工作,工作就好了。我又不排斥上班,本来这也是人生的阶段,挣钱了,就能还得上了。】

  

  【公积金我有1510,两个人有2000多,房子会有的。车我想法简单,没那奢侈欲,能开就行。】

  

  W先生坦言,纵使时局再动荡,他也能找到自己的位置,并且坚持让时间私有化、让审美是极度个人的事情——而这,也是沈雾一直以来,所追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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