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着就到了十五,大清早的忽听得人叩门,想必又是他们几个,昨儿我多吃了些酒,现下身上还有些懒懒的,翻了个身吩咐阿曼:
悦卿让他们晚些来罢,我想多睡会子。
阿曼应了一声去开门,不多时院儿里传来脚步声,人还未进门便听到她喊:
阿曼姑娘!姑娘!是谷大夫回来了!
说话间阿曼便拉着初阳进门,我才从床上坐起来,见到初阳自是喜不自胜:
悦卿初阳?你回来的好早。
初阳走到薰笼前烤手,一面乐着:
谷初阳我在家待了这么些时候也够了,想着你独自一人在京城便也于心不忍,早些回来瞧瞧你,不想你这个懒丫头就如此迎接我,还不快洗漱了来。
我笑嘻嘻的起身,草草梳洗,初阳拉了我的手将我拽到她房中,指着桌上堆着的东西:
谷初阳瞧瞧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我一眼就瞧见离我最近的酒坛,上前一看乐了:
悦卿呦,杏花村的汾酒。
再瞧桌上,平遥的牛肉,六味斋的酱肉肘子,宁化府的陈醋,太谷的饼,沁县的小米……林林总总都是山西的特产,初阳一脸得意的拎起一壶醋来,打开了递给我:
谷初阳晨起空腹饮醋少许,对你身体有好处,走一个?
我接过来抿了一小口,被酸的有些睁不开眼,但我毕竟是个老西儿,且这醋又极好,酸味儿过了只觉齿颊留香,咂了咂嘴:
悦卿好!
谷初阳瞧瞧我够不够仗义?给你带了这么些好东西,你怎么谢我?
我搁下醋瓶来拉初阳的手:
悦卿我还能如何谢你,今儿元宵节,我请你吃元宵可好?
我二人正在屋里说着话儿,便听闻大门被叩响,阿曼去瞧了一回,笑着回来了:
阿曼姑娘,是秦爷来了,没进门儿,就让我转告您一声,今儿晚上有灯会,约您一起去呢。
谷初阳秦爷?
初阳显然忘了这秦爷是谁,我伸了手指点她肩膀:
悦卿谷大夫当真是贵人多忘事,想当初可是您教阿曼如此称呼秦霄贤的,你忘了不成?
初阳一拍我手,作出一幅恍然大悟样子来:
谷初阳哦,原来是我们姑爷呀,怨不得来约你,当真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了。
悦卿去你的!
我给了初阳一下子,初阳也不在意,只伸手抓了我腕子,盯着我腕子上系的红绳瞧:
谷初阳欸?这绳子是哪来的?我怎的没见过?
悦卿你管的着管不着!
初阳乐了:
谷初阳阿曼,你家姑娘今儿是吃了炮仗了?
阿曼上前拉了我们两个的手笑道:
阿曼谷大夫还不知道我们姑娘么?姑娘这是害羞了,大清早的,谷大夫还没吃饭罢,快来一起用了早饭才是正经。
一同去吃了早饭后初阳又替我诊了回脉,说话间天就黑了,孟鹤堂喊我们几个一同去广德楼吃了元宵便拉着我们上街。街上挂着各式彩灯,另有不少卖小彩灯的,我瞧上了一个莲花样子的灯,拉着秦霄贤便去买,孟鹤堂也凑过来拎了一个兔子灯,笑道:
孟鹤堂九良说喜欢这个。
提了灯几人一壁走一壁聊,想着去河边放盏河灯祈福,待到了河边才发觉人当真极多,我们几人都被冲散了,我护着我的莲花灯在怀中,秦霄贤揽着我:
秦霄贤卿儿仔细燎了头发。
悦卿你安心罢,哥哥呢?哥哥!
我扭着头寻孟周二人,正在离我们不远处,我刚欲喊,忽觉那二人面色不大好,秦霄贤搭着我胳膊的手一紧:
秦霄贤是唐家人。
我这才瞄见他们二人对面站着的正是唐蛟唐兰兄妹二人,登时心里来气,拨开人群硬往哥哥身边挤,离得近了正听着唐兰说话:
唐兰……周先生提着这兔子灯还真是和您相符啊,您这是打算告诉全天下您是兔子?
这话实在是不入耳,我挤到孟鹤堂身边,还没站稳便开口:
悦卿吆,我当是谁,原来是您二位,这唐公子还当真是闲不住,病才好就出来,也不瞧好了自己妹子,天儿还冷,河边儿也滑,人又多,您也才大病初愈,仔细跌到河里去,这儿人多声杂的,若是没人听见动静那可如何是好。
唐家兄妹二人脸上立刻变了颜色,唐蛟愣了片刻,颤巍巍作了一揖:
唐蛟悦卿姑娘说的是……
悦卿没眼力的东西,我还没说完,哪个允许你说话了?我记着我说过,往后你们兄妹二人且请绕着我们走,今儿怎的自己主动撞上来了?可是唐公子吃的教训不够?抑或是唐姑娘没吃上苦头心有不甘,自己来触霉头?
唐蛟不敢……不敢……
唐蛟拽了唐兰的袖子,往后退了两步:
唐蛟是兰儿孟浪了,姑娘休怪,先生休怪,我们这就走。
悦卿都道长兄如父,既知唐小姐孟浪了,你这做哥哥的得好好教导才是,免得日后唐小姐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唐蛟说完话,拉着唐兰扭身就挤入人群中,唐兰瞧着似有不忿,却也没说什么,我瞧着他二人如此不由冷笑:
悦卿哥哥你瞧,他们像不像丧家之犬。
孟鹤堂笑了笑,伸手拍了拍我的背:
孟鹤堂卿儿,多谢你。
悦卿谢什么,别被这两个人搅了兴致,走,我们去放河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