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

食堂里的消毒水味混着饭菜香漫在空气里，不锈钢餐盘碰撞的叮当声、学生说笑的喧闹声裹成一团，却衬得角落那张餐桌旁的两人之间，像结了层冰。

握着筷子的手紧得指节泛白，视线钉在对面的女生脸上，声音压着隐忍的哑：

陆时野装的在我妹面前装甜蜜情侣，转头就提变脸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女生垂着眼，睫毛颤了颤，落在盛着的瓷碗沿上。指尖悄悄抠着桌布边缘，布料起了皱，像她此刻拧成一团的心。胃里像堵着块凉石头，早上医生说“短期记忆碎片化，长期记忆模糊，可能……很难完全恢复”的话还在耳边响，可这些话，对着眼前这个她明明该熟悉到骨子里的人，怎么也说不出口。

抬起头时，刻意扯了扯嘴角，想装得轻松，声音却有点发飘：

温希娅不然呢你妹不是一直觉得我们该好好的吗总不能让她看出来，我们早就走不下去了吧。”

陆时野走不下去

猛地把筷子往桌上一放，餐盘震得轻响，周围几桌的目光瞬间投过来。他不管，眼里只剩她故作冷淡的脸，

陆时野上周你还跟我妹说，等她放暑假带她去迪士尼，说要让她亲眼看着我们……”

他顿了顿，喉结滚了滚，

陆时野你说这些的时候，眼里的笑是装的

女生心脏像被针扎了下，疼得她呼吸一窒。上周

迪士尼她脑子里空空的，只模糊记得有个扎羊角辫的姑娘拉着她的手笑，却记不清那是鹿晗的妹妹，更记不清自己说过那些话。她怕极了这种陌生感，更怕知道他爱了那么久的人，现在连他们的过去都记不全了。

温希娅“是装的。

”逼着自己别开眼，看向窗外，声音硬邦邦的，温希娅时野人是会变的。以前觉得甜的事，现在可能觉得烦了。你妹妹小，不懂这些，我装装样子，省得她闹。”

陆时野“烦了

鹿晗盯着她的侧脸，她耳根悄悄红了，不是害羞，是憋的——他太了解她了，她撒谎时总这样。他突然伸手，想碰她的脸，却被她猛地偏头躲开。

温希娅“你别碰我！”

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

温希娅分手就是分手，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非要问，那就是我不爱了，行了吗

陆时野不爱了

声音哑得更厉害，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

陆时野“那你昨天在图书馆，看到我被书架砸到时，为什么第一时间冲过来挡在我前面你忘了

浑身一僵。昨天？书架？她脑子里闪过一片混乱的光影，有书本砸下来的闷响，有个温热的身体挡在身前，还有……她下意识去护一个人的动作。可她记不清那是谁，只知道那一刻，心脏像要跳出胸腔，怕得要死。

咬着唇，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上划出道刺耳的响：

温希娅“那是条件反射！陆时野你别再揪着过去了行不行？我们已经分了

陆时野“我不分！”

也跟着站起来，伸手想去拉她的手腕，眼神里全是红血丝，

陆时野“你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是不是有人欺负你还是你

我根本就做不到看着你的眼睛说话到现在了，你居然还在考虑我的想法或许我是骗子吧

温希娅“是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了！”

甩开他的手，声音里带了哭腔，却梗着脖子不肯让眼泪掉下来，“

温希娅陆时野我烦你天天问我吃没吃饭，烦你总记着我不吃香菜，烦你把我规划进你的未来里！这些都让我觉得累！现在我不想装了，你听不懂吗

说得又快又狠，像在剜自己的心。食堂里的喧闹声好像突然停了，所有人都在看他们，可她不敢看鹿晗的眼睛。她怕看到他眼里的失望，怕看到他信了这些话，更怕自己撑不住，把那句“我记不起你了”说出口。

僵在原地，手还悬在半空，指尖冰凉。他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看着她强装坚硬的侧脸，喉咙里像堵着东西，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知道她在撒谎，可她为什么要这么说？为什么要把他推得这么远

转身就走，脚步快得像在逃。不敢回头，怕一回头，就会扑进他怀里，把所有委屈和恐惧都抖出来。

食堂的风从门口灌进来，吹起她的衣角。鹿晗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手里紧紧攥着那张她昨天落在他那儿的、画着两个小人牵手的便签纸——那是她以前总爱画给他的，说这是“我们”。

他低头，把脸埋进手掌里，肩膀轻轻抖了一下。

为什么呢到底是为什么

几乎是凭着本能冲出去的。食堂门口浑然不觉，眼里只有那个快步往前走的背影，像怕晚一步，就真的再也抓不住。

陆时野“别跑！”

他声音里带着喘，还有没压下去的颤。

听见脚步声追上来，身体先于大脑绷紧，刚想加快脚步，手腕突然被一股力道攥住，紧接着，后背撞上一个温热的胸膛——从身后紧紧抱住了她。

他的手臂收得极紧，像要把她嵌进自己骨血里，下巴抵在她颈窝，呼吸滚烫地喷在她耳廓，带着压抑的哽咽：

陆时野“我不信……你说的我都不信。”

浑身一僵，后颈的皮肤被他的体温烫得发麻。那是一种熟悉的触感，明明她记不清他们过去的点滴，可被他抱住的瞬间，心脏却像被什么东西撞得发软，委屈和恐惧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压得她鼻子发酸。

温希娅陆时野你放开我……”

她推他的手臂，力道却软得像棉花，

温希娅“我说了，我们已经……”

陆时野已经什么

”他打断她，抱得更紧，声音闷在她发间，

陆时野“已经走不下去了？已经不爱了？那你为什么发抖

他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她的手凉得像冰，却在微微颤抖。

陆时野“你在怕什么

他低声问，像在哄，又像在逼，

陆时野“你告诉我，你到底在怕什么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还是……”

温希娅不是你的错

终于忍不住，眼泪“啪嗒”掉在他手背上，烫得他心一缩。她哽咽着，声音碎成一片，

温希娅“是我的问题…… 是我的问题啊……”

想说“我记不起你了”，想说“我连我们怎么认识的都忘了”，想说“医生说我可能永远都想不起来”，可这些话堵在喉咙里，像有块石头压着，怎么也吐不出来。她怕说出来，他眼里的光会彻底熄灭，怕他会觉得她变成了一个陌生人，怕他会转身离开。

感觉到颈窝的湿意，心像被泡在温水里，又酸又软。他松开一点手臂，转而握住她的肩膀，强迫她转过身来面对自己。

她低着头，眼泪掉得更凶，睫毛上挂着水珠，像被雨打湿的蝶翼。抬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她的眼泪，动作温柔得不像话：

陆时野“哭什么是不是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

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更轻，几乎是耳语：

陆时野“不管是什么事，你告诉我，我们一起扛好不好？我不怕。”

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他眼里没有失望，没有愤怒，只有心疼和执拗，像她摔破膝盖，他蹲在她身边，说“别怕，我带你去医务室”时的样子——可这个画面，也是她刚刚才模糊想起来的，像从碎玻璃里捡出的一小块光。

温希娅“我

她张了张嘴，喉咙哽咽着

温希娅，你放我走

猛地吸了口气，用手背狠狠抹掉眼泪，指尖擦过眼睑时还在发颤。她往后退了半步，肩膀绷得笔直，像竖起了道看不见的墙，声音哑得厉害，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硬：

温希娅你先松开。”

手臂僵在半空，看着她眼里的红血丝和刻意拉开的距离，喉结滚了滚，没说话，却也没再靠近。

风卷着几片落叶从脚边滑过，食堂门口的人渐渐散了，只剩下他们两个站在树影里，影子被拉得很长，却隔着一段的距离。

垂着眼，盯着自己攥得发白的手心，一字一句地说：

温希娅“你妹妹下周就放暑假了，她盼了好久要跟我们一起去迪士尼。她那么敏感别让她知道这些事，不然她该难过了。”

顿了顿，抬头看他，眼神里有恳求，也有藏不住的疲惫：

温希娅“在她面前，我们装得像以前一样，好不好？牵牵手，说几句玩笑话等到放假结束

陆时野等放假了你就彻底不跟我说话了

打断她，声音里带着涩意。看着她刻意疏离的样子，心像被钝器碾过，

陆时野你就这么怕我靠近你

温希娅“是！”

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完又猛地别开眼，不敢看他的脸。怕看到他眼里的受伤，更怕自己撑不住那点伪装的坚硬，

温希娅“其他时间，你别靠我这么近。别问我为什么，别找我，就当……就当我们真的分了，只是在她面前演场戏。”

盯着她看了很久，久到以为他会拒绝，甚至会质问她到底在瞒什么，

他却突然低低地“

陆时野嗯”

了一声。

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错愕。

陆时野“好。

”又说，声音轻得像叹息，

陆时野“你想演，我就陪你演。”

看着她紧绷的侧脸，补充了一句，声音里藏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陆时野“但你得答应我，别把自己逼得太紧。”

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酸意涌上来，她赶紧低下头，含糊地

温希娅“嗯”

了一声，转身就走。这次没追，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拐进教学楼，再也看不见了，才缓缓蹲下身，双手插进头发里。

他不懂。不懂她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决绝，又为什么偏偏要在妹妹面前装样子。但他知道，她不是真的想推开他。刚刚她抹眼泪时，指尖在发抖；她说“别靠我这么近”时，声音里藏着哭腔。

一定有苦衷。

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眼里重新有了光。演就演吧，至少这样，他还能留在她身边，还能有机会，等到她愿意说出真相的那天。

他掏出手机，点开和妹妹的聊天框，输入

发送成功的瞬间，他抬头望向教学楼的方向

“你可以装，可以躲，甚至可以继续说你不爱我。”

他的心跳隔着衬衫传到她胸口，沉稳而有力，

“但我就一直等。等你愿意告诉我，等你告诉我真相

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