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好久不见，”秦关早已在酒店门口等待，段斯澜从肖彦笙车中下来，秦关笑着说，明明是真诚体贴的微笑，却让段斯澜不忍心，也不敢看他。

“我走了，”肖彦笙摁下车窗，对秦关说，又看向段斯澜，“澜澜，结束了我接你。”

“你还上班，我自己回去就好。”

“我开车送她，你放心吧，”秦关说，眼睛瞟向了一边，段斯澜顺着他的目光跟着看过去，那里停着一辆黑色林肯，段斯澜还记得，他曾经开着暗红色玛莎拉蒂载着她到处兜风的情景，那时候，他们相爱着，不久前他还在玛莎拉蒂里向她求婚，却被她拒绝，他可能，真的想忘了她吧。

“新买的车，”秦关察觉到了她内心的暗流涌动，笑道。

“……”段斯澜一时无话，肖彦笙及时为她解了围，“秦先生有品位，我也很喜欢这款车。”

秦关淡淡扫了一眼肖彦笙，“买的比较仓促，没怎么仔细选，随意调了一辆开着。”

段斯澜听出了他的话中话，这是在埋怨她么？算了，她错在先，她不能欠秦关太多了，拒绝他的求婚，真的是为他好，她也不想解释，她太累了。

“彦笙你去上班吧，秦……先生会送我回去，”段斯澜撑着笑容。

“那好，”肖彦笙也不坚持，有些事，强求不来，顺其自然吧，他挽留又如何呢，秦关不是小人，不会趁人之危，他是真的希望段斯澜幸福，如果段斯澜选择秦关，那么他就放手。

车窗缓缓关上，肖彦笙开着黑色牧马人，鸣笛一声，开走了。

“走吧，车都没影了，”秦关说。

段斯澜这才看向他。

他的头发染成了茶色，短发被风吹得有些微乱，狭长的眼眸看着她，眼里有着熟悉的温度，刘海向后固定住，露出额头，薄唇的弧度正好，既不轻佻也不严肃，白色的羽绒服

“我们进去吧，”段斯澜说，往酒店里面走。

秦关跟在她后面，静静看着她。

秦关提前点了菜，他们落座，酒店侍应生便去准备。

“秦关，你变了很多，”段斯澜看向他。这两个月，大学时开到现在的玛莎拉蒂，最近换成了林肯，一直是黑色短发有着刘海的他，染了头发，额头露了出来。

“新形象，新生活，”秦关笑笑，给她倒了一杯柠檬水，“但是我的心还是没有变，喝点柠檬水吧，温的，外面凉，先暖暖胃。”

“对不起，”段斯澜接过水，象征性地喝了一口，她无力地说，“我拒绝你，是希望你更好，我不值得你……”

“我自己知道值不值得，澜澜，我比谁都要了解你，”秦关打断她的话，直视段斯澜。

“我知道的，秦关，”段斯澜叹气，她还能说些什么。

“吃吧，都是你喜欢的，”菜上了几样，秦关都把它们推到了段斯澜面前，“别客气，就当是散伙饭。”

“秦关，你别这样说，”段斯澜有些心疼地看着他。

“吃吧，”秦关说，呷了一口刚上来的白马（一种法国白葡萄酒），“我现在不是很饿。”

“真怀念那时，我给你切牛排的日子，现在不敢放肆了，”秦关毫不在乎地说，笑了笑，眼里有着颓废，他递给她一张面巾纸。

“秦关，我那个时候，是真的……爱着你，”段斯澜红了眼眶，“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我相信你，”秦关低头专注地切牛排，左手叉起一小块，放到嘴里，“许凉州他，为了得到你，简直是……丧心病狂。”

“你最初是没有那种想法的吧，我猜，你仅仅因为我，才照顾他，把他当成朋友，但是澜澜，他不这样想，在他眼里，你只能是女人……”秦关情绪有些不稳，他顿了顿，继续说，“那天他心情不好，我没有接他电话，他就叫你陪他去酒吧，他灌你酒，你为什么不拒绝呢，他并不是一个好人……”

“我知道，他不是好人……”段斯澜低下头，喃喃，“我最初，的确是因为你们关系太好，才和他走得近……”她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最可气的是，那天晚上你们发生了关系，他第二天居然当面向我坦白，”他气的笑了，话中满是讽刺，“说他已经喜欢你很久了，酒是他灌的，他想要得到你，错不在你，让我打他一顿，他不还手，我就真的很很揍了他一顿，那是我打人打得最狠的一次，他没还手，就那么受着，后来被我打吐血，险些死了，他被抬上救护车时，他留下一句话，‘不要伤害她’，呵，他的爱，很独特。”

原来，那次许凉州重伤，是秦关打的，段斯澜苦笑，“凉州和我说，他遇上了小混混，身上没钱，被打的。”

秦关耸耸肩，“他不可能把事实说出来，不然三个人的关系就维持不下去了，他不怨我，除了得到你这件事上，其他的他都尽量弥补我，但是偏偏我想得到你，结果还是失败了，不仅仅败给了许凉州，还败给了你的心理医生。”

“秦关，我和谁结婚真的无所谓，我真的是为你好，我不能再害你了。”

“随你怎么说吧，”秦关继续喝酒，“我爱你，连自己都管不住。”

“秦关，这句话，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你，”段斯澜无奈地说，手指交叉在一起，“凉州走后，我觉得累了。”

“没关系，”秦关自嘲地笑，手扶了一下额头。

“今天约你来，许凉州的事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我要出国了，这顿饭，真的是散伙饭，”秦关说，“我准备在美国定居了，我已经买了那边的公司，准备自己创业。”

“是吗，恭喜，”段斯澜眼睛酸酸的，身子微微发抖，笑跟哭一样，“我为你高兴，这样挺好。”

“我觉得你并没有为我高兴，”秦关咄咄逼人，平静地看着她，又看她死死抠在一起的手，手伸向前，把她自残的手掰开。

“那你让我说什么呢！”手被掰开的那一刻，段斯澜终于爆发，她用力挣开秦关的手，碰到盘子，精致的菜肴瞬间被打翻在地，她满面是泪，冲秦关喊道。

秦关向赶来收拾残局的人予以抱歉一笑，制止住了准备对段斯澜进行批评教育的安保，“先生，对不起，她想起了伤心事，不会有下次了。”

年轻的安保点点头，离开，离开前略带好奇地看了一眼段斯澜。

“澜澜，别任性，”秦关说，有些颓废，“对不起，我是真的想要关心你。”

“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段斯澜平静下来，接过秦关递上来的纸巾，在自己的脸上胡乱地抹。

“如果我们做不成情人，我还是希望，我们能做朋友……”秦关犹豫着说。

“当然，我们是朋友，以后永远都是，如只要你愿意，”段斯澜露出笑容，泪痕仍然留在脸上，“谢谢你，秦关。”

“我想问，你爱过我吗？”秦关试探着问。

“很爱，”段斯澜说，“爱过。”

第一句很爱，因为他们曾深爱，第二句爱过，则是对他们爱情的告别，已经逝去的爱。

所以，我们回不到从前，因为我现在不爱了，有的，是无尽的歉疚与自责。

他们聊了几个小时，转眼竟然已经黄昏，秦关把没动过的饭菜打包起来，递到她手上，“都是你爱吃的，我不爱吃，你拿走吧，免得浪费。”

段斯澜默默接受着。

肖彦笙在他们吃饭期间打了四通电话，确保她安然无恙，通话时间很短，都是不长过一分钟，但是这个男人，的确是把段斯澜疼在了手心里。

秦关开车把她送到了小区门口，打电话给肖彦笙让他来接。

而肖彦笙赶来之前，秦关让段斯澜在车里等，吹吹暖风。

“以后你会接我电话吧，以朋友的身份？”秦关说，此刻天已经黑了下来，段斯澜看向他，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棱角分明的侧影，和闪烁不定的眼眸。

“会，”段斯澜说，攥紧了打包的袋子。

“我的手机号码不会变，”秦关补充了一句，“肖彦笙欺负你了，告诉我，我来教训他。”

“话真多，”段斯澜白了他一眼。

“哎，你好就行啊，”秦关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咧嘴笑起来，偏过头看她，“我一直没有回答你我为什么喜欢你，你以前认为是你的颜值，小爷我会那么肤浅？”

“那时候我才大一，也只能想到这个了，但是相处一周不到，我就知道不是这个原因，我原本很好奇，但是逐渐便忘了，那是为什么？”

“你很善良，”秦关说，眼里有着憧憬，“你可能不知道吧，你救过我的命，用你一半的肝脏。”

“是你，”段斯澜眼睛睁大，坐直了身子，一脸不可置信。

“我也是RH阴性型血，”秦关说，“我的肝脏存在缺陷，十三岁时已经坏死，急需

一个与我配型一致的肝脏，我的血型又是稀有血型，所以存活几率微乎其微，我母亲血型也是RH阴性型血，但是配型并不成功，之后，你懂了吧，澜澜，谢谢你，我那时不知道你的外貌，只知道你是一个善良的姑娘，应该被善待，你上了大学，知名度很高，所以总有学生说起你的名字，我就知道了你。所以，你不欠我，是我欠你。”

“不用谢我，我曾经出过车祸，大出血，血库里没有我的血型，是一个陌生人救了我，我希望把他的这种精神延续下去，”段斯澜说。

“真巧，”秦关笑出声，“澜澜，我七岁的时候给一个六岁大的女孩献过血，世界真小。”

“原来是你，”段斯澜也忍不住笑了，“我们之间注定是有羁绊了。”

“是吗哈哈哈。”

“肖彦笙来了，”秦关看向小区里，肖彦笙穿着长大衣，正走向大门，他已经掏出了门禁。

“最后一件事，我想问你，”秦关拉住要下车的段斯澜，段斯澜回头，略带着疑问。

“嗯？”

“许凉州，是不是只能看到黑和白？”秦关问。

段斯澜的脸色，立刻变得很难看，她死死守住的秘密，秦关居然……

肖彦笙已经出了大门，走到了林肯车旁边。

“谢谢秦先生送澜澜回来，”肖彦笙绅士地微笑，他也是刚下班回到家，没来得及换衣服便接到电话，外套里面还是工作时穿的衣服。

“没什么，不早了，我就走了，”秦关手扶着方向盘，向他们挥挥手，“再见。”

“再见，”段斯澜把车门关上，对他说，同时，对他点点头。

秦关知道她点头的含义，笑了笑，开车离开，消失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