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秦关开车走了，却把烦恼留给了段斯澜。

段斯澜回去之后一直魂不守舍，想着许凉州的事情。

秦关问她的那一句“许凉州，是不是只能看见黑和白，”时时刻刻回荡在她的脑海中。

“澜澜？”肖彦笙唤她，把她从迷茫之中拉出来，“你心里有事？”

段斯澜虚弱地对他笑笑，“就是觉得对不起秦关，没别的事，”说完把食品的袋子全都解开，取了几个盘子，将它们分别倒进去。

“我知道你没有吃晚饭，这是打包的食物，没有动过的，还热着，你吃点吧。”

“都是你爱吃的，”肖彦笙看着这几盘食物，下意识地说出口，之后尴尬地停顿住。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有多了解我，”段斯澜低下头，看着桌面上自己的手，“在我还没有认识他时，他就能背出所有我爱吃的东西，包括所有讨厌的东西。”

“这些食物之前放在盘子里那么精致好看，现在再放到盘子里怎么就这么难看呢，虽然味道没有变，但是吃食物的心态变了，”段斯澜没头没尾地说，有些伤感。

就像秦关与段斯澜之间的感情，一开始凑在一对，是无比光鲜靓丽的一盘菜，经许凉州一搅和，即使她和秦关还有感情，那也不复从前，成了一盘剩菜。

肖彦笙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唔”得应了一声，眼眸暗淡下来。

肖彦笙爱段斯澜是一定，但是，他做不到秦关那种，不顾一切的爱。秦关的爱张扬又霸道，心比针还要细，又不强求，段斯澜拒绝秦关的求婚，嫁给肖彦笙，秦关对肖彦笙也不嫉恨，只是希望段斯澜能幸福。

肖彦笙做不到秦关的大度，当段斯澜和秦关独处时说不出的嫉妒。他即使已经赢了秦关一局，娶了段斯澜，但是，他觉得他就是一个用下三滥手段成功打败秦关的小人。

肖彦笙知道段斯澜很多事情，因为段斯澜得了抑郁症之后，和他说了很多很多，关于许凉州，关于秦关。

段斯澜已经对他产生了依赖，这是他的优势，胜过秦关的法宝。

肖彦笙多数是从段斯澜口中得知真相，而秦关，厉害到，即使段斯澜不说，他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我累了，想去睡一觉，”段斯澜站起来，“彦笙，你慢慢吃。”

“嗯，盘子我来洗，好好休息，”肖彦笙抬头冲她灿烂一笑。

段斯澜嗯了一声，回到卧室，一下子扎进被窝。

秦关知道了许凉州的事情，他一定会守口如瓶，肖彦笙也不会说出去。

但是，段斯澜谁也不想告诉，包括肖彦笙，她只是在尽力维护许凉州的名誉。

她不想，在他死后，被曝出患有色盲，一个色盲当画家，世人还如此喜欢他画中搭配的色彩，真是荒唐，可笑至极。

他是完全性视锥细胞功能障碍，自从出生起就是全色盲，他的父母，不让他学习画画，就是因为，他无法辨别颜色。

就是这样一个有缺陷的人，硬是在这条路上闯出了名堂。

真巧，他是色盲，而她，是夜盲。

秦关一开始便知道她是夜盲，而如今，他也知道了许凉州的秘密。

许凉州这一生，说过的最令段斯澜感动的情话，莫过于……

“澜澜，我的世界一直都只有黑白灰，你就是一束光，给我带来了色彩，我渴望光，所以我要不顾一切抓紧你。”

许凉州，那束光被你捆绑，被你束缚，一心一意地想要一直留在你身边，结果你的世界倒塌了，是你抛弃了光，那束光，终于亮不起来了，到头来，你的世界的残骸，终究，只剩下黑白灰。

那一阵子，段斯澜毕业后住进了许凉州的画室，帮他打理起居，限制他抽烟喝酒的次数，逐渐，许凉州能够彻底戒掉烟酒，作画时也不再用酒精麻痹自己，取而代之，桌子上放着橙汁。

他偶尔现场作画，段斯澜以他的助理身份坐在他旁边给他递各种颜料。

段斯澜擅长色彩搭配，他们两个人，配合的天衣无缝。

那段时间，是许凉州的高产期。从前，他的用色仅仅凭个人意念，在欣赏着眼里，那是用色大胆，别具一格，而在批判者面前，他是瞎用色，他从来都是一个具有两面性的艺术家，而自从段斯澜参与了整个作画过程，他变成了一个欣赏着与批判者共同欣赏的天才。

只是，他那只能看见黑白灰的灰色眼眸里没有喜悦的光亮，只有无尽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