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记事（六）

“小丑的嘴唇在微笑，他的笑话越来越滑稽，因为在他逗人发笑的时候他更加感到自己无法忍受的孤独。”夏正义说，“我觉得我的故事令人发笑……我的悲哀，我的孤独……我身边有很多很好的人，可我们终究是不同的……”

可怜夏夜陌想回家回不成，想让夏正义带他走也不成。

夏夜陌回到了寝宫，神志不清的也在喊着：“带我回家……待我回家……”

“代我回家……”

像个小孩儿。

夏夜陌生病了，又有点一病不起。

由于河水的寒冷和这几年来不怎么锻炼身体，夏夜陌成功感染风寒。

“歌……想听正义唱歌……”夏夜陌呢喃道。

大太监壮着胆子，跪在床榻边。脑袋伏在皇帝耳边，听皇帝在小声说些什么。

“来人，把这宫中最好的歌女都传来，皇上要听歌儿……”大太监使唤了一些小太监去传来歌女。

于是小太监们蜂拥而出，就去把这宫里的唱功一绝的歌女们找来。歌女们有的还在睡梦中就被阴着脸的太监提起。哆哆嗦嗦地快速抱着乐器来到皇帝寝宫前。

于是一晚上都是咿咿呀呀的声音不绝于耳，直到歌女唱得声音沙哑又换一批继续咿咿呀呀地唱。基本上都是江南细软的歌喉，对于我算是很好听了。

歌女在寝宫外咿咿呀呀的唱，皇帝在龙床上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皇帝病了，不能吹寒风，只能让歌女在外面冻一夜。可这偌大的寝宫，竟是只有歌女咿咿呀呀的声音，清冷无比。

这只是寡人寡人，只有皇帝一人罢了。纵身边有三千莺莺燕燕，可这皇帝是立于这雪山之巅的。休要贪恋这片刻温情啊。

我只看到夏正义坐在他的床边，神色莫名地将夏夜陌望着。大概只有她知道他唤的不是歌，而是她。只有夏正义知道，他现在最需要的不是歌，而是安安静静的夜，一觉好眠。

而夏正义却无法告诉别人他的需要。也不想告诉别人他的需要，他就是活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不知道为什么，她身边的人对皇位都有近乎执着的执念。

可她知道这皇位啊，要用感情，亲情来换。有了这皇位啊，就是断情绝爱啰。天下独尊是与断情绝爱挂钩的。

可这位置上的人却一晌贪欢，恋着那一份脉脉温情。尽管已经过去很久。

皇帝在昏沉中醒来，我瞧他肯定是头脑不清有点晕。

想来皇帝是神志不清了。

“你快点带我走吧，没有你的人世，我不知道该怎样生活下去……我觉得我就是个怪物，我是畜生，你带我走……求求你……”

“正义，我知道错了，求求你回来好不好，我为你放了一盏花灯。”

夏夜陌言罢，头一偏，又迷迷糊糊地睡去。夏正义只悠悠地望着他，静默无言。我不知道此情此景该想些什么呢。

一般人都不是他们想要做的那种人，而是他们不得不做的那种人。这种人就是夏夜陌，我觉得他很矛盾。

等他病好后。西域来人了。

此次西域王带来了他和她的女儿，大抵是意图与文枫结好。

这五年来，夏夜陌未曾对女人染指。他这一生从未对任何一个女人染指。他在为一个已故的人守着他的忠贞。

他这一生，都用来和夏正义盘旋了。等到他回头了，却物是人非。惹得夏夜陌自己发笑。

由于官场上的事，我想。就算是帝王，也有自己不得不做的事吧。如果与整个愚昧的朝廷为敌，那也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毕竟，大臣们已经无数次催婚了，说什么后位空虚，上天将要对文枫进行神罚……

他恐怕逃不掉不娶妻的宿命。他恐怕是要迎娶做皇帝以来的第一个女人。

呵呵，他的女人……夏正义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我看到：夏正义的手指顺着他脸的轮廓慢慢滑下，最后停在他的唇边，轻轻摩擦了一下。

温柔遣倦。

她应该是在想，他娶了南越王的女儿后，自己就去其他地方游荡吧。因为他已有另一个女人的陪伴和等待了。

我的脑补大戏有时候过头了，实在有点抱歉。

哦，我忘了交代，雪无尘在大雪纷飞的时节，冒着暴风雪将夏正义的尸体“偷”走了。

雪无尘抱着夏正义的残躯，抬头望着这苍茫雪白的天空。他抱着她的身体。紧闭双眼，手颤抖着顺着额头摸了摸夏正义的整张脸。

他头仰望着天空。眼角划下了一滴清泪。

僧人光滑白洁的额头上此时已经堆满了雪花。

僧人一手抱人，一手放在唇边念着往生咒。

雪白色的僧衣随风飘飞，这天地间仅只有抱着尸体的僧人。

他步履坚定的走远了。

直到我在屏幕面前只能看到高原尽头有一个雪色的小点。

唯有漫天的大雪纷飞，和路边树木的银装素裹。

我忍不住红了眼眶，颗颗眼泪不受控制的砸下。

恐怕夏正义这一生只有一面之缘的高僧才对她是真心相付。

夏正义只温柔的看了雪无尘一眼，雪无尘就丢掉了一生的对白。

对不起，我知道夏正义这个名字让人有点出戏。但是我看到的就是这样。

好，我要继续看关于夏夜陌的戏了。

人间真情，可当书读，更可当戏看。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中秋之夜，圆月当空，宫中宴席正值盛时。

位于左上位的有着异域风情的长相的西域王举杯道:“皇上，小女有一舞欲献与皇上。”

夏夜陌首先公式化的露出了一个微笑。夏夜陌淡淡笑道:“朕听闻南越公主容貌无双，却从不知竟然还会跳舞，这倒要好好瞧瞧了。”

西域王得意一笑，击掌两声，一女子戴着面纱，身着月白色纱裙翩然走上中间的舞台，身姿妙曼，尚未露容貌便已引起一阵赞叹。她对着夏夜陌盈盈一拜，眼波流转:“小女献丑了。”

我愣住了，这不就是……夏正义的声音嘛，这人怕不得夏正义的翻版。

这个声音……夏正义也霎时怔住，回过神来又是一阵无奈苦笑。是天意，还是西域王刻意安排夏正义无从得知，只是夏夜陌若是对她尚有一点思念，他应当会娶了这个姑娘。

她的舞并非跳得极好，但是如此美妙的身影已足以吸引全场的目光。

舞至最后，姑娘一个炫身，本欲对着夏夜陌行礼，结果脚下一崴“哎呀”一声摔倒在地。面上的纱巾飘落，确是是一张无双的容貌。

我下巴都快没了，这……不就是夏正义的模样。

还更甚。这一定是刻意的安排。我想。

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有人发出惊艳的赞叹，“真是惊为天人！世间难得啊！”一个刚进入朝廷的新人赞叹。

我想，这一定是赤裸裸的勾引和暗示。

有婢女上前将她扶了起来，这位姑娘噙着两眼晶莹的泪怯怯望了夏夜陌一眼，显得无挫。

皇帝拒绝了她，这位姑娘怎么也想象不到。

西域王很快便从这突发情况中回过神来，他起身对夏夜陌行了个礼，道:“小女不济，让皇上见笑了！”

夏夜陌没有回他，只是定定地望着苏儿，眼中的神色不明。西域王见他这模样非但不气，反而大笑道:“小王听闻皇上立国以来尚未纳妃，而国家社稷却断然不能没个皇后……”

这次没等他说完，夏夜陌突然淡淡开口道:“西域王可知朕的皇侄？”

“要想当女主子，先下去问问先皇肯是不肯，朕这皇位，是先皇用命换的……”

潜意思就是：想当女主子，那行，先去死一死。

突然有一个位极人臣的大臣语气不屑的道:“这个臣知道，不就是文枫的先皇，一个乳臭未干的断袖而已。”

早就对这场宴席极度不满的卓阿三听了这句话，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卓阿三的手已将这个大臣的脖子捏住，一用力，大臣的脖子就移位了，场面血腥到令人心悸。

“战王爷……”有人喊道。

紧接着，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一块手帕，慢条斯理的擦着自己修长的指节。戴着黑色面具，穿着黑色锦服的他让众官员畏惧。昏黄的灯光照在卓阿三的黑紫色的面具，让众人看着他的面具若隐若现。

卓阿三把沾血的手帕一下子甩在夏凉扶脸上。然后目光怜悯的盯着夏夜陌的脸一瞬，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御！！！战王爷！”夏夜陌的声音和众官员的声音交叠。

走出这场令人窒息的宴会，卓阿三用手靠着一根树，用手招来了他的暗卫。“等宴会结束，扒了那个女人的皮。”卓阿三对暗卫轻声说道。再看到那个人的脸，似乎抽空了他的力气。

夜色朦胧，他提着侍卫给的宫灯走远了。

次日，当朝战无不胜的战王爷，自缢于初遇先皇的海边。

卓阿三单字初，最先陪伴在夏正义身旁时是小初，因夏正义赐姓，故名叫夏初。他也是夏正义最喜欢的一个人之一。

夏正义想，兴许御和夏夜陌能够长久的并肩站在一起。

却没曾想会闹得兄弟相残。

夏夜陌，尤其可怜。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世界是无情的，残酷的。我们生到人世间没有人知道为了什么，我们死后没有人知道到何处去。我们自甘卑屈。我们必须看到冷清寂寥的美妙。”夏正义做了十几年的帝王，“我也有点老了，有些像大人了……”

“人的最原始的天性赤裸裸地呈现在你眼前，你看到的时候不由得感到恐惧，因为你看到的是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