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记事（七）

清扫了血污，抬走了尸体，宴席依然继续。

那位倒霉的大臣被皇帝诛了全家，该流放的流放，该杀的杀。一时间，百姓对这为皇帝的谩骂声不绝于耳。他们都忘了，是谁让他们在大雪天能不在路边被饿死云云……

俯首甘为孺子牛的人却被骂成人都不是。百姓骂人的词汇层出不穷，天高皇帝远，皇帝可不会来到他家诛他九族。私底下把白得骂成黑的。

好了，又转回镜头。

“先皇舍身为国，乃是一代明君，小王自然知道。”

“建国以来，朕思念先皇，每日皆辗转多时方能入睡。若公主入了后宫，恐怕是会委屈了公主。”他这话说得没有一丝情绪起伏。熟悉夏夜陌的几位大臣此时只顾埋头喝酒，不看台上一眼。

因为看了怕自己为先皇打抱不平。

西域王自以为皇帝已经懂了念头，忙转头对着他家女儿高声回道:“你可觉得委屈？入了皇上的后宫。”

姑娘懦懦地看了一眼夏凉扶，脸颊艳红一片，她细声答道:“小女……小女不觉得委屈。”西域王笑望夏夜陌，却见他面色冷淡地放了酒杯，道:

“可朕怕委屈了朕的皇侄！”

此言一出，西域王一行皆变了脸色。那位姑娘更是身子一软倒在身后婢女的怀中，面色惨白地望着皇帝。他们都想，文枫国真是盛产断袖。

夏正义心中诧异。西域那片土地一直纷乱不断。而今西域王带着女儿来，打算和亲，夏夜陌若是答应，以后那片土地定会安生不少。而他竟然……

他再次强调了之前说过的话。

“这龙椅是以皇侄的命换来的，朕坐在龙椅上的每一天皆是皇侄的恩情。”他语气依旧淡然，可却说得一群人脸色铁青，“只要皇帝是夏夜陌，谁要进这后宫，依着皇家规矩，先去问问先皇是否同意吧。”

这一场中秋宴，西域王拂袖而去，众大臣胆寒不已，皇帝独自将月色望了一会儿便叫大家散了。

大臣们慢慢离去，太监们开始动手收拾宴席残局。有内侍劝皇帝回去休息，皇帝却问:“那西域公主美吗？”

内侍一惊，慌忙跪下。不知皇帝问这话是何意，不敢贸然回答。

皇帝一叹息，喃喃自语:“是极美，不过却不及他万一。他有自己的骄傲倔强，断然不会做那般怯懦柔弱的模样。”言罢，起身离去。

夏正义走到空无一人的舞台中央，伸手抚住自己的胸口，月色之下，沉寂已久的心似乎跳动了一下。

但这都是假的。

夏夜陌说，他不纳妃是因为怕委屈他。呵呵，恐怕夏初的心不会比夏夜陌好受。亲口承认自己背叛，要不是万不得已，小初他绝不会背叛。可最后夏正义等来的却也是背叛。

夏初第一次的背叛夏正义也许也不知道是在何时。背叛是无法避免的。

每一次相遇，好像就注定了一场撕心裂肺的别离……

当夜，夏夜陌召见了几位朝中重臣。翌日，众大臣联名上柬，皇帝爱慕先皇，而先皇为国献身，皇帝应感念她的付出永不再立皇后。一纸荒唐的柬书，皇帝竟然欣然答应，甚至重赏了上柬的大臣。

至此，再无人向皇帝提出选秀一事。

无人再提，没有人敢提夏正义的名字。

他们是血亲，他们雨中相遇，纠结一生。他们在彼此的心中仅仅占有小小的一席天地，却偏偏像这旷世奇恋。

帝王家向来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