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记事（五）

“你要想达到自己人生的理想之境界，切莫把彩虹当做梯子。那些美好的人和事。”夏正义对我说。

我想，我又多了一位老师。这位老师来自一万年前的其他宇宙。

“好。”我说。我把头偏过去去看影像。

“你不妨大胆一些，毕竟我们也活不了多久。何必在意他人的眼光呢。喧闹任其喧闹，自有我自为之。随便外界怎么样，你都做自己好不好？”夏正义说。

夏夜陌继续向河中央行进，打翻了不少花灯。他的头发也已经湿漉漉地贴在脸上。

影像里的夏正义回头看他，却见他脸上没有意料中的微笑，而是僵直地面向她这方，慢慢摘下脸上的面具。

夏夜陌似乎看见了什么，那可能是他一生最珍重的东西。夏夜陌满脸的抑制不住的不可置信中隐隐压抑着狂喜。

夏正义大概在想，他一定是看见我了吧。

夏正义缓缓露出一个微笑。她在河中央，身边的时光仿佛静止，但灯火依然在凄冷的夜里闪烁。

“正。”

“正。”他又轻柔地唤了一声，突然在冰凉的河水之中不管不顾奔跑。。

“夏正义！”

他大喊。他的眼睛却是悄悄发红，活像被谁欺负的小孩儿。

明明得到了他最想要的东西，成了这独断天下的皇帝，如今却这般无助。夏夜陌，风华一世，从未如此狼狈。

他继续不管不顾的向着夏正义在的河中央行进。河水已经淹没他的胸膛。

一大帮护卫在河岸像蚂蚁一样徘徊。

突然间，“看，那儿，河中有一个人！”一个护卫大喊。

护卫们发现了他，变得有些慌乱，不停地在上面唤着“爷！”“爷！小心！”他不会游泳，但好在这小河不深，最深处只能到他的胸膛。

他盯着夏正义，一步一步向她靠近。每进一步，眼中的喜悦便越发无法掩饰。

每走近一步，他的笑容就会加深一些。

当他快要走近时，泪水像是不要钱似的淌下来。就是受委屈了的小孩，眼睛里充满了泪水，有希望也有绝望。

我想，我都要看哭了。我想夏正义此时一定是心疼得一塌糊涂，此时已无暇顾及昔日有什么深仇大恨。“他这样有个什么用，我的心早就已经不跳了，冷了下来。毕竟，我已经是一只鬼怪了啊。可能还是厉鬼呢。”夏正义在一旁轻轻笑出了声，似是嘲弄。

“我的心已经坠入冰窟时，我已经自己游到了河对岸时，我已经不想努力时……”

“他们却向我丢出了救生圈……”夏正义眼眶微红，她转过头看我，“这真的好可笑，我已经死了……我很久以前就死了，活着的是我的躯壳吧……”

我看屏幕，不忍看她。我不知如何安慰她，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我无法理解她有多么的悲痛。

他慢慢地走着。冰冷的河水大概已经使他的体温下降，因为夏夜陌的脸已经苍白了。

就快到了，他一下子想要飞扑过去抱住夏正义。他脚下一滑，半边身子没入水中，扑腾着想要站起，但是河水汹涌。他噗噗地呛了几口水。手在河面上扑腾。

夏正义的手想把他拉起，但她的手却是透明的，厉鬼拉不住这生人。

护卫们此时更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护卫们此时已顾不得其他“扑通扑通”地跳了几个下来，急急忙忙地往他这边赶。他在水中挣扎两下便站稳了脚，站起来的刹那目光惶急地往岸边一扫，脸色突然变得苍白。

“你们别过来，滚啊，我不要你们过来……”

夏夜陌冲护卫们大吼着。

“夏正义，带我回家……带我走吧……我想回家，我想去江南烟雨蒙蒙，我们初见那里……”

夏夜陌边说边哭。简直是痛哭流涕。我心想：这个渣男终于受到良心的谴责了，看他这么惨，我居然有点开心。

“正！”他慌张地叫着她的名字，推开过去扶他的卓阿三，踉跄着跑上岸，不知所措得像个走失了的小孩，“正义！正义……”

“正义啊，我不要这皇位，我只想要你回来……原来没有你，我什么也不是……”

仿佛除了这两个字他再不会说其他的话。

卓阿三在河水中看着这位心肠冷硬的帝王。我看不清卓阿三的神色，仿佛有点嘲讽又有点同情。“我真是恨不得杀了你，夏夜陌……”卓阿三说，“可是看到你这样痛苦，总归有人和我一样受到良心的谴责了……”

“我的痛不比你少，你知道吗……你知道你究竟有多混蛋吗，夏夜陌……”像是把这几年来自己心中的话都吼出来。于是卓阿三默默地垂下眼眸，唯有一声无人听闻的轻叹从他口中发出。

“你不配叫‘他’的名字……你不配……”卓阿三朝夏夜陌丢下这一句话。

卓阿三自行上岸了，他戴着的鬼面具让人看不清他是喜是怒。唯有他的眼睛在对夏夜陌喷火，仿佛花灯的火光不是在发亮，反而是在他眼里燃起雄雄怒火。

接下来一堆护卫蜂拥而上。侍卫们垂直头小声说：“对不住了，陛下。”于是架住夏夜陌的手臂强行拉上岸。

夏夜陌强行挣扎，几次挣脱侍卫的手往河中跑。

夏夜陌被护卫强行带回行宫，神色灰暗，骇得官员们大气不敢喘一口。

观望了这一出闹剧。这实在比大多的宫廷剧更加狗血。

“你心里是有他的吧？”我说。

“每个人在我心里都有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