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我躺在柔软的棉被上，棉被躺在又冷又硬的地板上。只是我体会不到棉被的感受。它会觉得冷吗？我幻想它能从他臃肿的皮囊里破口而出说：“老子被你压得难受死了！”，随即喷出一点轻飘飘的棉絮。想到这，我抖了一下。

童话是可怕的。如果一个孩子走入童话，遇到了一只兔子，这只兔子对他说话了，他会高兴得手舞足蹈。换了我们成人呢？无论是一张被子还是一只兔子张口说话了，我一定会被吓得屁滚尿流的，真的！

虽然说没有之前那么幸运找到床，找到沙发，但还是有棉被垫在地上让我能躺得舒服点。可这张“硬床”让我孱弱柔软的老腰难受无比，我的腰让我躺得很吃力。一翻过身去，肚子又介于饥饿和疼痛之间。今晚会睡得很吃力，但我决定让自己睡着。

于是我决定侧身睡，一阵阵声音像是从深深的地心传来，又像是在我耳边回荡。有什么东西在摩挲的“沙沙声”，有我的脉搏的流动声，有远方的海浪拍打海滩的声音。

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在转来转去，它晕得不行，我也晕得不行，意识随着这个东西的旋转飘进了旋涡深处……

“早上好。”

“哈~你好！”

“外面好像下雨了。”

“不是好像，本……来……就……是……”

“你没睡好吗？”

“废话，你试试睡觉睡到半夜被该死的丧尸敲门给吵醒了？”

“那你可真惨啊。”

“呵呵”

“我肚子又开始痛了，先不和你说了。”

“哦。”

我一路跌跌撞撞，肚子先生一大早就带有起床气，我也被它带动发起火来。人为什么要吃东西？为什么不能像植物一样，晒晒太阳、喝点露水就完事呢？

在冲进小卖部的厕所之前，我撞翻了两个货架，踩到地上的零食袋滑倒一次，又差一点因为这该死的厕所门生锈难开又难关，用力踹开门的时候差点括约肌差点忍不住提前松口。

我终于得以叹了口气，我的括约肌终于光荣下岗，我的肚子终于和括约肌达成共识。

大概半小时后，我大汗淋漓，胃里空空如也，大脑空空如也。

我把货架抬了起来，做这件事的时候我很吃力，没有人帮我，很快我就累得快没了体力。

我慢慢走向床铺，然后躺在了棉被的温柔里。我希望它能像一只温柔的兔子一样轻轻挠一挠我乱哄哄的头发，然后对着我的耳边轻语：“睡吧……睡吧……在我怀里睡吧……安详……温暖……和平……”

但不争气的肚子很快把我拉回了现实，它用自己独有的声音提醒我该吃东西了。

我从背包里又翻出了一包干脆面，还有昨天喝的那只矿泉水。这只矿泉水还有200毫升，我灵机一动，在小卖部前台找到笔，往瓶身上画上刻度，这两百毫升分成十格，我决定一天喝一格。

这纯属没办法。

干脆面并不可能让我感受到温饱，稀缺的水资源让这一切像个无法解开的圈套。干吃干脆面，喉咙会干燥，会粘滞。光喝水，水填不饱肚子，反而越喝越饿。

干脆一死了之，死了就不用担心食物了。

“你想好怎么死了吗？”

“没。”

“我觉得你应该找条麻绳，一头吊在房檐上，再让绳子另一头紧紧套住你的脖子。”

“我觉得应该套在你脖子上。”

“那你可以从一百楼高的地方跳下来，当空中飞人多刺激啊。”

“我恐高。”

“那你别死了。”

“嗯。”

“我肚子有点饿，吃东西了。”

“哦。”

我撕开干脆面包装袋，啃了一口，我的鼻子一下酸了起来，几滴眼泪不争气的从眼眶流出。

不是因为我想到了什么感伤的往事，也不是因为想到残酷的未来。

而是因为这该死的干脆面过期了，我的舌头一下子麻了起来，苦涩的味道蔓延到了整个口腔。

如果有一面镜子立在我面前，那我一定能从镜子里看到一个憔悴、狼狈的自己。

我看看地上的干脆面包装袋，看看手上的干脆面，看看脚边那只矿泉水。

这哪里是什么番茄味啊！这是苦瓜味啊！

大爷的！

我又啃了一大口，把苦瓜嚼得稀烂，想着长痛不如短痛，颤抖着手倒了一点水到瓶盖里，一口闷。

我再也吃不下去了，于是便把苦瓜一甩——关我什么事呢？

屋外突然噼里啪啦下起了雨，雨点噼里啪啦扎在了我心上。

我轻轻移开挡在窗口的货架，轻轻拉开窗帘，我被吓了一跳，我以为我是个窥视者，结果外面还有两只窥视者，只是它们是该死的丧尸。我唰地一声拉回窗帘，我赌他们没有视力也没有听力，不然我麻烦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