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啪——。”

“啪——。”

“啪——。”

第一个声音是雨点打在屋顶上的声音，第二个声音是雨点打到门外的丧尸身上的声音，第三个声音是它们在拍门的声音。

它们拍的是我的门，“王家”的门。

我赌错了，彻底赌错了。

它们看到我之后像是色鬼成功偷窥到女人正在洗澡的酮体般兴奋。

卖批的！你们半夜把老子吵醒也罢，我当你无意冒犯。现在你们居然叫人来欺负我这个孤家寡人？真把自己当黑社会了？

于是我又吃力移来货架再次加固门口，你们恶心的“呜哩哇啦”声音传到我耳朵里就变成了：“开门！老乡！我们绝不拿你一针一线！——除了一针一线，其它全部带走！特别是人肉，要趁新鲜生吃！”

我不想理它们，只想迅速把身体变得如黏土般柔软，钻进深深地地缝里。这样就不用听到它们刺耳的嚎叫了。

我把自己卷进柔软的棉被里，用枕头蒙住双耳。它们恶心的声音就小多了。

我还能干什么呢？

抄起家伙出去杀光它们？想太多，它们的数量也不清楚，我绝对不会去送死，除非我真的想死。

我现在最大的麻烦是我不知道能做什么。算算“王家”的食物还能让我多呼吸几天的空气，罢了罢了，遇事要往好处想。

我想想想，想你卖批啊！这怎么才能思考啊，想着想着不是被该死的丧尸突然加重力度的拍门声打断，就是被它们的叫喊声打断。

这场雨真让人心烦。

我突然想到以前，我家楼下有一户人家养了条纯白色的贵宾犬，我天真地认为白色的狗应该是高贵优雅的，结果它就像一个六七十岁的刁蛮老太婆，它的叫声也像一个六七十岁的刁蛮老太婆一样，跟小刀划玻璃似的。它不分昼夜，不分春秋，三分钟内不乱叫，它就不是狗了。

终于有一天半夜我忍不住了，粗着脖子喊了句：“叫你卖批啊！你主人死了是吗？”

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婆也忍不住了，她咧着嘴喊着：“我家的狗关你屁事儿啊！？谁家的狗不叫呢？还老娘死了，你会不会尊重老人呢！？”她的声音也跟小刀划玻璃似的。

于是我毅然搬家，走之前往她门前吐了口口水。你卖批的老不死的！

想到这我弹了起来，憋了一口怨气，用力往棉被上锤了两拳。

一拳送给贵宾犬，另一拳送给老不死。

我愤怒，我咬牙切齿，我火冒三尺。

我抓起一只空矿泉水瓶往角落里一扔，水瓶砸到了一些东西，一些东西掉落下来。声音回荡在狭小的空间里，渐渐消散……

我心中所有的怒火似乎都随着这一扔抛开了，身体一下子瘫软下来。

丧尸不依不饶地叫着，拍着，雨不依不饶地下着。

我讨厌雨。

我把自己的身体从被窝里拖出，一步步慢慢走向那只可怜的瓶子，它就像一个可怜的孩子一样躺倒在那里。我沉默着，嘴里蹦不出一个词。我慢慢捡起那只瓶子，给它道了个歉：“对不起。”

这个道歉是真诚的，还是虚伪的，这是个问题。

屋外的雨水如同开水煮熟了一样开始沸腾起来，屋外的丧尸还在叫，但它们似乎被沙沙作响地雨声干扰到了听力，慢慢离开“王家”了，好像只剩下那两只该死的窥视者了，随着它们的叫喊声渐渐远去、渐渐变小，我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叹了口粗气。

现在安静了，整个世界安静了。

我又不讨厌雨了。

雨点噼里啪啦地胡乱演奏着，对于此刻的我来说就像美妙的音符在演奏般轻快自如。

这下子应该有事干了——睡觉。

除了睡觉，我又能干什么呢？

难不成还能出去杀了那哥俩报仇？难不成还能冒着感冒的风险“雨中漫步”？难不成坐在床上发呆？发呆有什么好的，发呆了肚子会饿，肚子饿了又要吃东西。我又不是傻子。

我疯了吗？

没疯。

应该疯了吧？

也许吧。

我不再想这么多，一头钻进温暖的被窝里。刚才的我情绪起伏太大，大脑仿佛化成了一堆浆糊，只想静静听着雨声沉沉睡去。

别想太多。

“晚安。”

“嗯，晚安。”

我和我自己道声晚安，尽管现在还没到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