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安静得可怖,我甚至怀疑我已经死了。
屋内静悄悄,屋外静悄悄。
我躺在黑暗中,闭上眼静静地聆听。
我的心脏如同着漫长的黑夜般跳动得缓慢无比,心脏告诉我,我还活着。
什么昆虫在角落里扑棱了一声。
天花板上掉了块漆。
屋外有什么东西在摩擦地面,我觉得那是丧尸的脚步声,我的心跳一下子加速了。
远处有一条河,这条河流得很慢很慢,像一个老人般步履蹒跚,我的心跳又顺着河流的脚步减速了。
远处的远处,有个东西喊了句什么……
两张熟悉的面孔在脑海中浮现,他们的样子由模糊渐渐变清晰。我兴奋起来,这两张面孔的主人一定是对我而言十分重要的人。
我猛地睁开了眼,想要看得更加清楚。
他们的样子一下子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黑暗,我在无尽的黑暗中叹了口气。
他们是谁?对我很重要吗?是朋友?同事?网盘里的女神?那几个让我又爱又恨的发小?
是父母!
我的心脏像突然被挨了一记闷拳,破了个大洞,紧接着时不时会有一阵凌冽的寒风灌入心口。
我有多久没见到过我的父母了呢?
闭上眼,思绪一下子拉回到遥远的回忆。
十七岁那年。我不顾父母坚决反对,大吵一架,毅然选择辍学出来社会闯荡,那时候我居然可悲地认为“有钱才是大爷,知识都是粪土。”,虽然说有钱真的是大爷,但后半句放在现在的话我坚决反对。我后悔无比。
从那时开始我的命运就发生了巨变并且定格。
我和大多数社会底层人物一样过上了在外漂泊的生活,幸运的是我每逢过年都能回到家。
这该死的末日来临的第一天我还能联系到父母,母亲在电话里和我说:“阿风,你在哪呢?还在b市吗?我和你爸现在被军队接走了,现在很安全,你要注意安全啊!听军队说,他们要带我们去n市军区那里避难,到时候我们在那里见面,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啊……嘟……”我刚想开口,结果就被该死的占线声给打断了。
这也是我记忆中父母的最后一段话。
起初我还很难过,为此我过上了一段时间的黑白颠倒的生活。那又有什么办法呢?谁让我一到夜晚就会想起父母呢?“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啊!”我很安全!你们呢?
我深深体会到龙应台说的那段“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母子女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随着通讯,网络,无线电纷纷中断,我失去了和父母联系的权利,父母也同样失去了和我联系的权利。
于是我开始幻想着,他们现在一定很安全,那个军区还没有沦陷。不仅如此,还不断有新的幸存者加入,同时也有很多新生命诞生于此,生命渐渐延续下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丧尸危机终于结束。人们欢呼雀跃,人们左手高举象征胜利的酒杯,右手高举沾满鲜血的武器,烟花腾空而起,在天空中绽放五颜六色。
如果我不这样想,我一定会精神崩溃的!认真想一想,如果你最好的朋友,最爱的爱人,最亲切的父母,最可爱的孩子,这些对你而言很重要的人统统变成面目狰狞的丧尸,谁不会崩溃呢?这些是你能杀却又不能杀的人,但他们又是必须要把你吃掉的人。
想到这,我的胃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它现在介于疼痛与饥饿之间。
我在这种状态中难受得发抖。
胃在不依不饶的大叫,我同情它,也同情自己,我动一动干燥的舌头搜刮残留在牙缝中的食物残渣,然后把这些东西就着一点津液送入同样干燥的喉咙。这种东西绝非一般人能体会得到,又酸又苦又黏。
显然胃先生接受了残渣们,但它还不满足于此,它在哀嚎,声音凄凉且深远。
我不争气地翻过身,不争气地伸出手,在黑暗中打开了背包。
拿出一包干脆面,为它宽衣解带,它粗糙而美味的躯体简直如同尤物般让人垂涎三尺。
我忍不住往干燥的喉咙里吞了口口水。
我捧着干脆面一口一口的往嘴里塞,我把留在嘴上的残渣擦在手上,再把手上的残渣舔到嘴里,有残渣掉进领口里我就气得发抖。
胃先生终于停止了抗议,它在享受此时的幸福时光。
吃完一包干脆面,我打开矿泉水往嘴里灌了一口,洗漱掉让口腔麻木无比的咸味。
我又往嘴里灌了一口,这次是为了滋润一下干燥得要冒烟的喉咙。
这他娘哪里是什么干脆面啊!这他娘是满汉全席山珍海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