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结界核心,禁室。
这里不像牢房,更像一间过分简洁的禅室。四面是刻满封印符文的特殊合金墙壁,唯一的窗户是单向的,外面能看到远山叠翠,里面只能看到模糊的光影。一张榻榻米,一张矮几,一个书架(书籍经过严格审查),一个独立的卫浴间。除此之外,别无长物。
夏油杰盘腿坐在榻榻米上,束咒环在手腕、脚踝和脖颈处泛着幽暗的光,随着他的呼吸微微明灭,持续压制着他的咒力。他穿着你准备的素色和服,长发用一根你带来的普通木簪随意挽起。即使身处囚笼,那份沉淀下来的气度依旧让他与这简陋环境格格不入,反而有种被囚禁的神祇般的奇异美感。
你推门进去,手里拎着食盒和几本新书。
他抬眼看你,目光平静无波,仿佛你只是个送饭的杂役,而非将他囚禁于此的“狱卒”。
“今天是荞麦面,还有你上次说想看的民俗学笔记。”你把东西放在矮几上,语气随意得像在自家客厅。你扫了一眼他——妈的,即使天天看,这张脸还是能让你心跳漏一拍。尤其是那截从宽松领口露出的、被束咒环边缘勒出淡淡红痕的脖颈,简直有种凌虐般的……吸引力。你赶紧移开视线。
“有劳。”他淡淡应道,语气礼貌而疏离。他慢条斯理地打开食盒,姿态优雅,仿佛在品尝怀石料理,而非囚徒的餐食。
你看他吃饭,自己也拖了把椅子坐下,点了根烟。烟雾在密闭空间里袅袅升起。
“外面有什么新鲜事吗?”他忽然问,目光落在你脸上。
你吐了个烟圈:“老样子。悟又拆了几个特级咒灵,硝子抱怨加班太多,高层还是那么蠢。” 你顿了顿,故意用轻佻的语气补充,“哦对了,上次那个偶像团体‘JJ’出了新单曲,主唱长得挺甜,是我喜欢的类型。”
夏油杰夹面的筷子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老师还是老样子。”
“不然呢?”你咧嘴笑,目光在他脸上转,“难道指望我每天对着你这张苦大仇深的脸,也变得悲天悯人起来?”
他抬眸看你,紫灰色的眼睛里映着一点窗外透进来的微光。“老师现在每天对着的,不就是我这张脸吗?”
这话说得平淡,却像根小刺,轻轻扎了你一下。你弹了弹烟灰,没接话。
沉默在蔓延。只有他细微的进食声,和你抽烟的吞吐声。
这种日常,重复了不知多少天。
送饭,换书,偶尔交谈,更多是沉默的对峙。你们会谈论咒术理论(他见解依旧深刻得可怕),会争论过去的某个选择(火药味十足),也会聊起高专时期的琐事(气氛会变得微妙而紧绷)。你发现,褪去了“大义”的偏执外壳,他依旧是那个聪敏、敏锐、甚至在某些方面让你自愧不如的夏油杰。而这,让你更加烦躁。
有时,你会故意用言语刺激他。
“今天脸色不错,看来这笼子挺养人?”
“束咒环戴着还舒服吗?要不要给你换个更‘贴身’的款式?”
“你说,要是悟知道我把你关在这儿,是会先揍我一顿,还是先笑话你?”
他的反应各不相同。
有时是沉默以对,有时会淡淡反击,有时则会用一种你看不懂的、深沉的眼神注视你,直到你率先移开视线。
你也曾试图粗暴地打破这种平静。有一次,你带着酒进去,把自己灌得半醉,揪着他的衣领质问:“你他妈当年到底为什么走那条路?就为了那狗屁不通的‘大义’?老子对你不好吗?悟和硝子对你不好吗?啊?!”
他任由你揪着,束咒环在你粗暴的动作下硌得他皮肤泛红。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你,眼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平静,和深处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涟漪。
“老师,”他轻声说,“你醉了。”
那一刻,你像被烫到一样松了手,落荒而逃。
更多的时候,是这种无言的共处。你坐在那里,看着他看书时低垂的眉眼,冥想时沉静的侧脸,睡着时(你偶尔会深夜潜入,站在阴影里看他)毫无防备的容颜。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占有、掌控、未解情愫和深重罪孽感的情绪,日复一日地啃噬着你。
你知道这样不对。
这是囚禁,是非法拘禁(虽然是咒术界不过也是有规则的!),是对他个人意志的彻底剥夺。
你的理智叫嚣着应该结束这一切,把他交给该处理的地方(无论是审判还是别的),或者……干脆给他一个解脱。
但你的情感,你那份扭曲的执念,还有你这该死的、对他容颜和存在的沉迷,让你无法放手。
仿佛一场漫长的拉锯战,在你心里进行。
直到某一天。
你照例去送饭,却发现他靠在墙边,脸色比平日更加苍白,呼吸微弱,束咒环的光芒异常黯淡——不是封印减弱,而是他的生命体征似乎在下降。你吓了一跳,冲过去检查,才发现他体内似乎有某种旧伤或暗疾,在长期咒力被压制和囚禁生活的压力下,终于爆发了。
你手忙脚乱地给他灌下特效药,动用自己不多的反转术式知识(从硝子那儿死皮赖脸学的皮毛)帮他稳定情况,又连夜调来更精密的医疗咒具。忙活了整整一夜,他才算脱离危险。
你守在他旁边,看着他昏睡中依然紧蹙的眉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个囚笼,不仅在囚禁他,也在缓慢地……杀死他。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肉体上。
那天之后,他变得更加沉默。你们之间那种紧绷而诡异的平衡,似乎也走到了尽头。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你带着清酒和简单的菜肴进去。夕阳的余晖透过单向窗,给室内染上一层暖金色。
你们相对而坐,默默饮酒。酒过三巡,你看着他在光影中显得格外柔和也格外虚幻的侧脸,终于开口,声音干涩:
“夏油,你恨我吗?”
他转动酒杯的手停住,抬眼看向你。看了很久,久到你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恨?”他轻轻重复,嘴角扯起一个极淡的、近乎虚无的笑,“老师,你知道吗?有时候,我觉得这个囚笼,和我给自己选择的那条路……本质上,并没有区别。都是画地为牢。”
他仰头饮尽杯中酒,喉结滚动。“区别只在于,这个牢笼,是你给的。”
他的话像一把锤子,砸在你心口。
“如果我放你走呢?”你听到自己鬼使神差地问。
夏油杰放下酒杯,目光直视你,那双紫灰色的眼睛在夕照下清澈得可怕。“老师,你会吗?”
你会吗?
这个问题在你脑海里疯狂盘旋。放他走?意味着他可能重拾“大义”,继续他的杀戮,与你,与悟,与整个世界为敌。也意味着,你将永远失去这张脸,这个人,这段扭曲却真实存在的关系。
不放?看着他在这笼子里慢慢枯萎?或者等着某天,他的追随者找到这里,或者悟和硝子终于发现真相?那时,你又该如何自处?
理智与情感,责任与私欲,道德与疯狂,在你心中激烈交战。
你知道,必须做出抉择了。在这个夕阳沉落的傍晚,在这个你亲手打造的囚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