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们愚昧而充满恶意的低语像毒虫般钻入耳膜。

夏油杰僵立在原地，目光死死锁在那两个蜷缩在肮脏角落、遍体鳞伤的小女孩身上，又缓缓移向外面那些手持农具、面目因恐惧和憎恨扭曲的村民。你能感觉到他体内的咒力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冰冷而暴戾的气息正在侵蚀他惯常的温和表象。

就在他手指微动，似乎要召唤咒灵的刹那——

你上前一步，并非挡在他身前，而是侧身，一只手稳稳按在他紧绷的肩膀上。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属于师长和强者的镇定咒力，像一道冰泉灌入他几近沸腾的思绪。

“夏油。”

你的声音不高，却清晰穿透了村民的嘈杂，落在他耳中。

他身体一颤，猛地转头看你，那双紫灰色的眼睛里翻涌着骇人的风暴，几乎看不见平时的理智。他在无声地质问，也在濒临失控的边缘。

你没有移开手，目光扫过惊恐的村民，又落回那两个女孩身上，最后，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冰冷而平静的语调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敲在冰面上：

“看清楚了。这就是恐惧与无知豢养出的暴力。” 你的视线如同实质，掠过那些村民，“咒灵因负面情绪而生，但它们至少遵循本能。而你们——因为无法理解的恐惧，就把同样是人类、甚至更弱小无助的孩子，关在这里，施加虐待。”

村民们被你过于平静却极具压迫感的态度震慑，骚动声低了下去，但眼神中的敌意未减。

你继续道，声音沉缓，是对夏油杰说，也是对那些村民，更是对自己信念的陈述：“咒术师的责任是祓除咒灵，清理‘现象’。但比诅咒更根深蒂固、更难拔除的，是催生诅咒的‘源头’——人心的蒙昧与恶意。我们的力量，如果只用来清理‘结果’，而对酿造‘原因’的土壤视而不见，甚至因其丑陋而心生厌弃………”

“那和这些因恐惧而施暴的人，在本质上，有何不同？”

你按在夏油杰肩上的手微微用力，将他几乎要逸散出去的杀意和冰冷咒力强行压回：“保护弱者，是力量赋予的责任。这‘弱者’，包括所有无力对抗恶意与不公的个体，无论他们是否拥有咒力。这两个孩子是，而这些被恐惧支配、做出愚行的村民……某种程度上，也是另一种层面的‘弱者’。”

你松开了手，向前走去，无视那些下意识后退的村民，径直来到隔间前。

粗糙的符咒和木栏在你指尖凝聚的咒力下无声化为齑粉。你蹲下身，对着两个吓得缩成一团的女孩，收敛了所有冷意，语气是罕见的柔和：“没事了，我们是来帮你们的。能站起来吗？”

其中一个稍大点的女孩，颤抖着抬起泪眼婆娑的脸，看着你，又看向你身后依旧僵立、但眼中风暴似乎凝滞、转为一种更深沉痛苦和混乱的夏油杰。

夏油杰看着你安抚女孩的背影，听着你刚才那番话。那番话像一把钝刀，剖开了他心中简单粗暴的“术师（善/强） vs 非术师（恶/弱）”的二元对立，迫使他看到更复杂、更令人无力的灰色地带。他感到一种强烈的反胃感，不仅仅是对村民的厌恶，更是对自己刚才几乎要涌出的、纯粹的杀意和毁灭冲动的惊悸。

你的话语和行动，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内心正在滋长的、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黑暗。

他最终没有召唤咒灵，也没有对村民出手。只是默默地走上前，帮你一起将两个虚弱惊恐的女孩带出那个肮脏的囚笼。他的动作甚至比你更轻柔，但脸色苍白得可怕，嘴唇抿成一条毫无血色的直线。

你们迅速联系了辅助监督，将女孩送往高专确认情况和后续安置。对于村民，你只是留下了严厉的警告和一份将由窗后续跟进处理的报告。

回程的车上，夏油杰一路沉默。直到抵达高专门口，他才低声说了一句：“老师……你说的对。人心……比咒灵复杂，也……更难看。”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迷茫，那个关于“意义”的巨大空洞，似乎被你的话撑开得更大了，但也注入了一丝不同于纯粹黑暗的、更为痛苦的思辨。

你没有安慰他，只是拍了拍他的后背：“难啃的骨头，才更需要花时间去理解，去应对。别急着下结论，夏油。也……别独自扛着。”

他看了你一眼，那眼神深不见底，最终点了点头，转身离开。背影依旧挺拔，却透着一股沉重的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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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数月，夏油杰的状态时好时坏。他执行任务依旧高效，但与五条悟的插科打诨少了，独自思考的时间多了。他偶尔会来找你讨论一些关于咒术界伦理、任务边界、甚至哲学层面的问题，你们有过几次深入的、有时近乎争论的谈话。你始终保持着引导者的姿态，不强行灌输，只提供视角，也敏锐地察觉到他内心的拉锯战越来越激烈。

他看你的眼神也日益复杂。依赖、困惑、寻求认同，以及一种逐渐加深的、连他自己可能都未曾明晰的执念。你那些不合时宜的口嗨和欣赏（“今天这身战斗服挺衬你身材啊，夏油同学。”“啧，又用这种眼神看我，知不知道很犯规？”）依旧能让他耳根泛红或移开视线，但红晕褪去后，那目光中的深沉却一次比一次更甚。

时间推移，灰原雄的死亡成为了又一记重锤。夏油杰参加了葬礼，全程沉默。你站在他身边，能感觉到他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那一刻，发出了清晰的、濒临断裂的声响。

终于，在一次普通的任务归途，辅助监督的车行驶在黄昏的路上。夏油杰望着窗外流逝的景色，忽然毫无征兆地开口，声音平静得令人心慌：

“老师，你一直说，保护弱者，是责任。但保护那些酿造悲剧的‘弱者’……真的有意义吗？如果‘猴子’的数量远远多于我们，他们的愚昧和恶意源源不断地产出诅咒，侵蚀着本就不多的同伴……我们保护的举动，是否本身就是一种徒劳，甚至是在助长这种扭曲的循环？”

这是最直白、最尖锐的质问，几乎剥掉了他长久以来披着的“优等生”外衣，露出了底下嘶吼的、寻求解脱的灵魂。

车内空气凝固了。辅助监督冷汗涔涔，不敢插话。

你知道，最后的临界点，到了

怎么办

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