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音在迷雾森林遇袭之事后,昆仑墟的防备愈发森严。白真按玄银的嘱咐,将墨渊寝殿周围布下了三重结界,又加派了亲信弟子轮值,连他自己也时常守在殿外,生怕再出半点差池。
玄银依旧住在后山崖洞,却比往日更频繁地出现在墨渊寝殿附近。有时是借口“查看结界稳固性”,有时是送来新采的凝神草,实则是在暗中感知墨渊元神的动静。
白真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既有感激,又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在意玄银的行踪——他今日去了哪里?有没有按时吃饭?面对那些暗处的威胁时,会不会受伤?
这些念头像青丘的藤蔓,悄无声息地缠绕上来,让他自己都觉得惊讶。
这日午后,白真去崖洞找玄银,却见他正坐在石桌旁,指尖凝着银芒,小心翼翼地修复一块碎裂的玉佩。那玉佩是玄银之前给司音的护身符,在迷雾森林抵挡魔气时受了损伤。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玄银专注的侧脸上,他的睫毛很长,微微垂着,神情是白真从未见过的认真。银芒在他指尖流转,如同有了生命,一点点修复着玉佩上的裂痕。
“前辈在忙?”白真放轻脚步走近。
玄银抬眸,眼底的专注散去,恢复了平日的清冷:“嗯,还能用。”
白真凑过去看,那玉佩上的裂痕已基本愈合,只剩下一道极淡的印记,不仔细看几乎察觉不到。“前辈的手法真厉害。”
玄银将玉佩收起:“些微符文术罢了。”
白真在他对面坐下,从食盒里拿出两碟点心:“这是母君新做的桂花糕,前辈尝尝。”
玄银拈起一块,入口是清甜的桂花香,不算浓烈,却很爽口。他点了点头:“不错。”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大多是关于昆仑墟的防备和墨渊的近况。白真说着说着,忽然想起一事:“对了前辈,前几日我去查那些翼族细作的来历,发现他们身上除了魔气,还有一丝极淡的幽冥气息,与当年封印的幽冥血海有些相似。”
玄银眸色微沉:“我也察觉到了。看来魔族果然在暗中与翼族勾结,他们的目标恐怕不只是墨渊的仙体。”
“那我们该怎么办?”白真有些担忧,“幽冥血海的煞气霸道无比,若是被他们破封,后果不堪设想。”
“暂时不用担心。”玄银道,“当年封印幽冥血海时,我与墨渊、东华都留下了本命灵力,除非集齐三件上古神器,否则绝不可能破封。魔族收集的残片虽多,却还差最关键的‘混沌钟’碎片。”
白真这才稍稍放心,随即又好奇道:“前辈连这些都知道?”
玄银看了他一眼:“上古时,我曾参与封印。”
白真恍然,心里对他的敬佩又多了几分。这位前辈的过往,果然比他想象中还要波澜壮阔。
正说着,远处传来弟子的通报声:“白真上神,司音师兄醒了,说要见您。”
白真起身:“我去看看。”他走到崖洞口,又回头看了玄银一眼,“前辈要不要一起去?小五这几日一直念叨您呢。”
玄银想了想,点头:“也好。”
司音的寝殿里,药香弥漫。她靠坐在床头,脸色还有些苍白,见到玄银和白真进来,眼睛一亮:“前辈,四哥!”
“感觉怎么样?”白真走过去,摸了摸她的额头,“烧退了就好。”
“我没事了。”司音看向玄银,脸上带着愧疚,“前辈,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
“知道麻烦就好。”玄银语气平淡,“以后再冲动,可没人救你了。”
司音吐了吐舌头,不敢反驳。
白真笑着打圆场:“好了,小五也知道错了。对了,你醒了正好,师父那边……”
提到墨渊,司音的神色凝重起来:“我刚才做了个梦,梦见师父在喊我的名字,还说……还说他冷。”
玄银和白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
“你确定?”玄银追问。
“嗯!”司音用力点头,“那感觉很真实,就像师父在我耳边说话一样。”
玄银沉吟片刻:“墨渊的元神或许已到了苏醒的关键时刻,需要至亲至信之人的灵力牵引。”他看向司音,“你是他最疼爱的弟子,或许……只有你能帮他。”
司音眼睛一亮:“真的吗?我该怎么做?”
“用你的心头血,配合昆仑心法,每日为他输送灵力。”玄银道,“但这对你损耗极大,你……”
“我愿意!”司音不等他说完就打断,“只要能救师父,我什么都愿意做!”
白真有些担心:“小五,这太危险了……”
“四哥,我意已决。”司音语气坚定。
玄银看着她,点了点头:“也好。我会在一旁护法,尽量减少你的损耗。”
接下来的几日,司音每日都去墨渊寝殿,以心头血为引,输送灵力。玄银则在殿外布下结界,一边护法,一边防备外敌。白真则守在结界外,处理昆仑墟的事务,偶尔透过结界,看向里面玄银挺拔的身影,心里五味杂陈。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玄银了。这位前辈实力深不可测,却愿意为了墨渊和司音,耗费心神护法;他性子冷淡疏离,却会在司音输送灵力后,默默递上一枚补气的丹药;他看似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却会在看到自己为司音担忧时,轻声说一句“放心,有我在”。
这些细微的举动,像投入湖心的石子,在白真心里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这日傍晚,白真送晚膳去寝殿,正见玄银结束护法,从里面出来。他脸色比往日苍白了些,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
“前辈,辛苦了。”白真递过食盒,“我让膳房做了些补气血的汤。”
玄银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一碗乌鸡汤,汤色清亮,飘着几颗红枣,香气浓郁。他抬眸看白真:“特意做的?”
“嗯,”白真有些不好意思,“知道前辈耗费灵力,补一补总是好的。”
玄银沉默片刻,端起汤碗,慢慢喝了起来。鸡汤很暖,顺着喉咙滑下,熨帖了他因耗费灵力而有些空落的五脏六腑。
“味道很好。”他由衷道。
白真笑了:“前辈喜欢就好,我明日再让他们做。”
两人并肩走在回崖洞的路上,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白真看着玄银握着汤碗的手,指尖修长,骨节分明,忽然意识到,自己对这位前辈的在意,早已超出了“敬重”和“感激”。
那种看到他疲惫会心疼,看到他安好会安心,想时刻陪在他身边的心情,分明是……
白真的心猛地一跳,脚步下意识地顿住。
“怎么了?”玄银回头看他。
“没、没事。”白真连忙掩饰,脸颊却不受控制地发烫。他不敢再看玄银,只是低头看着脚下的路,心跳如鼓。
原来,不知不觉中,他对这位上古银狐,竟生出了这样的情愫。
玄银看着他泛红的耳根,眸色微动,却没有追问,只是放慢了脚步,等着他跟上。
晚风吹过,带着昆仑墟特有的清冽气息,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白真的桃花香。玄银深吸一口气,握着汤碗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活了百万年,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改变。而这改变的源头,就是身边这个会为他炖汤、会为他脸红的青丘上神。
或许,这场因送酒而起的缘分,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走向了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的方向。